五月。
杭舒章突然又接到了一封家书。
信中写着母亲病重,恐不久于人世,乞盼絮娘归来一见。
杭舒章无奈,上了奏疏给永帝,请求归乡探亲。
永帝很快给了批复。
念其至孝,准其归乡探亲,刺史事务,交由长史暂代。
杭舒章把事情都移交给苏韵香和骆恒。
南轻悠和沈泠所负责的事情直接报给苏韵香。
是夜。
苏韵香在给杭舒章打点行李。
看着苏韵香塞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衫到包裹里。
杭舒章说道:“韵香,不必带这么多,用不上。”
苏韵香低落的说:“现下已然七月,等你到宣京,差不多要到九月去了。若是耽搁一下,兴许明年都不一定能回来。”
杭舒章心情复杂,揽住了苏韵香的腰身,把人拥入怀中。
“汝州事务,辛苦韵香了。”
苏韵香埋头在杭舒章的颈窝里,情绪低落道:“我现在当真是什么都不想管,就跟着你一起走。”
杭舒章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近年来,俩人均是同进同出。
猛然要分别,当真不适。
杭舒章轻抚着苏韵香的后背,安抚道:“我会尽快回来的。韵香等我。”
苏韵香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舍,“此去路途遥远,絮娘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杭舒章点头,落了一吻于苏韵香眉间,顺从应道:“我知晓,韵香心安就是。”
*
第二天一早。
众人前来送行。
李傅年道:“乞盼老夫人无恙,望老师一路平安,盼老师早些归来。”
“好好用功,课业之事可问苏长史。”杭舒章嘱咐道。
李傅年躬身应下。
杭舒章朝南轻悠和沈泠道:“有劳两位多费些心思。”
两人一同点头,“大人放心就是。”
杭舒章望着苏韵香,依依不舍的翻身上马。
青君说道:“老师,我们该走了。”
两人催着马匹一同出了城门。
苏韵香站在城门口,看着杭舒章渐行渐远,心中默默祈祷着她一路平安。
*
杭舒章一路风尘仆仆,晓行夜宿了两个月。
终于回到了宣京。
杭舒章让青君去找客栈投宿。
她自己直奔杭家而去。
到了杭家,林书览开门之后,杭舒章直奔母亲的房门,看到消瘦了许多的母亲躺在床上,心中一阵酸楚。
杭舒章噗通一声跪在床前,眼眶瞬间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母亲……”杭舒章的声音哽咽低沉。
林书览站在一旁轻声说道:“母亲刚刚用完药,这会儿已经熟睡,小姑切莫心伤,母亲无恙。”
“我想陪陪母亲。”杭舒章紧紧握住那消瘦的手。
林书览看着眼前一脸哀伤的杭舒章,心中满是无奈,任由她坐在床边发呆。
杭舒章一动不动地静静坐着。
记得小时候自己生病了,母亲没日没夜地守在病床前照顾自己。
当自己痊愈时,母亲却因为过度劳累病倒了。
母亲身体一直都很好,如今却瘦弱得不成样子,脸色苍白如纸,两鬓都长出了丝丝白发。
不知过了多久,杭舒章感到有人拍她的肩膀。
“姐姐。”
杭舒章回神,是嘉树和程甘。
“嘉树回来了。”
杭嘉树和程甘一道行礼。
程甘道:“见过小姑。”
杭舒章点点头,道:“免礼。”
林书览走了进来,“小姑,先出来用晚食吧。”
走到膳厅。
杭舒章见到上首坐着杭隐尘和杭致清。
杭舒章有一瞬的不自在。
但随即压下,上前行礼道:“见过杭大人。”
杭隐尘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告辞。”杭舒章说完之后看了看杭致清,转身朝外走去。
林书览追着出来喊道:“小姑。”
杭舒章停了一下,没有回头。
没有听到任何话语之后,杭舒章举步跨出杭家大门。
林书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回到客栈后,杭舒章疲惫地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想起了母亲的病容,以及父亲的冷漠。
青君走到床前,拧了帕子给杭舒章,“老师,梳洗一下吧。”
杭舒章起身,接过青君递过来的帕子,“让青君见笑了。”
青君道:“老师不必忧虑,老夫人定会好起来的。”
杭舒章洗漱后,感觉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
次日。
杭舒章再次登门。
杭家,除了杭隐尘,全部都在。
杭舒章朝杭致清唤道:“大哥。”
杭致清点点头,叹息道:“絮娘辛苦了。”
“母亲可曾醒来?”
“是,今早母亲醒了,晨间还用了一碗粥,想来是要好了。”林书览接过话头,继续道:
“昨夜半夜母亲醒来,听得小姑回来,高兴得又哭又笑,责怪我没有把她叫醒。”
杭舒章道:“有劳嫂嫂了。”
林书览柔声道:“这是我应当的,我去唤母亲出来。”
杭母在林书览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走到客堂。
见到杭舒章的时候,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杭母扑过来抱住了杭舒章,流着眼泪埋怨道:“冤孽啊,絮娘如此狠心,一去数载不归家。”
“你当真狠心,竟然都不曾回来瞧母亲一眼。”
“你当真以为你自请出杭家,你与母亲的血亲关系便斩断了么?”
“呜呜呜,狠心的絮娘。”
杭母声泪俱下的痛斥了一顿,最后无力瘫在杭舒章的怀里。
杭舒章愧疚地落泪,抱紧了母亲,哭着说道:“是女儿不孝,是女儿不孝。”
一旁的林书览和杭嘉树也悄悄抹起了眼泪。
杭致清红着眼眶劝道:“母亲,絮娘这不是归来了么,您先起来吧。”
众人围上来劝解,杭母哭闹了一场之后,郁郁心结疏散了不少。
等杭母情绪缓和后,拉着杭舒章聊了许久。
得知杭舒章升任汝州刺史之后。
杭母道:“你倒是比清儿和嘉树还要有前途。”
杭致清道:“这刺史可是一方大员,多少人入仕几十年,兢兢业业都不一定能升到这个位置。恭喜絮娘。”
杭嘉树亦是跟着叹道:“我还当我与二姐姐的差距近了一些,未曾想,竟是愈发的大了。”
杭致清细细的盘问了所有事情,杭舒章一律以事关永国政务为由,拒不细说。
杭致清无奈,不再询问。
能升任一州刺史,想必是有莫大功劳。
其中艰辛,一言难尽。
最后杭致清嘱咐道:“絮娘既是不愿说,大哥不再盘问,但絮娘须知,切勿让家人担忧。”
杭舒章低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