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舒章把人抱在怀里,低声安抚道:“韵香不哭,兴许,我能熬很久呢,
人家不都说了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祸害了那么多人,肯定会活得很久很久的。”
苏韵香哭得更厉害了。
泪眼汹涌。
“再哭下去,这浴桶的水可要溢出来了。”杭舒章一边擦着苏韵香脸上的泪水,一边低声哄着。
苏韵香收了泪水,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絮娘这嘴,都这般境地了,还打趣我。”
苏韵香仔仔细细的给杭舒章搓洗。
杭舒章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等收拾完。
杭舒章抱着苏韵香道:“这辈子太短了。”
“我刚收的眼泪,休要再惹我,你要给我好好的活着,你若是死了,
我把你埋了,转头就去找旁人去。”苏韵香把杭舒章的腰身搂得更紧。
“早叫你不要听那些御医胡说了,我起码还能再活个几十年。”杭舒章把下巴搁在苏韵香的肩上,全身的力气全都压在她的身上。
苏韵香道:“总归,你不能比我先死。”
“好,我不死。”杭舒章柔柔应道。
苏韵香推开了杭舒章,起身把灯熄了。
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
漆黑的夜,静谧无声。
杭舒章的泪,从眼角流出。
自那次取心头血后,身子亏损得厉害,尽管皇上有派御医在侧调理,但收效甚微。
去年贪赏雪景,大病了一场。
御医道:“原本身子就亏空,这些年殚精竭虑的处置公务,又体虚贪雪,风寒入体,用心将养,也就五年之数。”
当时的韵香自责得躲在被窝里哭泣了许久。
在御医尚未下定论之前,自己便已察觉到了身体即将大限。
才冒着风险应下韵香赏雪之邀。
自己是一点儿都舍不得韵香。
在有生之年,只要能达成她之所念,病一场而已。
若是自己死了,韵香该何去何从?
她无父无母,身旁一个亲人也没有,到时她该怎么办?
苏韵香突然伸手朝杭舒章的脸上摸去。
入手一片湿润。
“絮娘,你哭了。”
杭舒章哑着声音嗯了一声。
苏韵香把人抱入怀里。
“莫哭,方才不是还劝我呢。怎么自己哭上了?”
杭舒章埋头在苏韵香的颈窝,道:“我一想到我要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个世上,我就难受。”
苏韵香抱紧了她,轻声说道:“不会的,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我们还要一起度过很多个春夏秋冬,看很多场雪。”
杭舒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苏韵香抬起杭舒章的脸,吻去她的泪水,柔声道:“把眼睛哭肿了该不好看了。”
杭舒章握住苏韵香的手,“好,我不哭,我们还要度过很多个春夏秋冬。”
两人静默相拥。
困意袭来,杭舒章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
次日。
杭舒章和苏韵香起来后才发现,青君昨夜未归。
苏韵香熬了栗米粥。
两个人用完早食。
青君才从外头回来。
身上的衣衫仍旧是昨日那一套。
杭舒章想要询问,苏韵香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青君见礼后静默的回了房间。
杭舒章低声问苏韵香,“为何不让我问。”
“青君不是孩子了,她今年都二十七了,虽然你身为师长,可这等私事,还是不要问的好。”
杭舒章收了心思。
苏韵香搬出摇椅放到小院里。
杭舒章躺在上头看书。
苏韵香剥着果子投喂。
“这蜜桔甜,韵香你尝尝。”杭舒章吃了一瓣,吞下果肉,吐了果核后才对苏韵香说。
苏韵香又喂了她一瓣,“未曾想,南娘子倒是有大本事,这南地产的蜜桔,在宣京竟然能吃上了。”
杭舒章张口咬住了苏韵香投过来的蜜桔,伸手去苏韵香手里掰了一瓣喂给苏韵香,“一起吃。”
苏韵香微微俯身,张口含住了杭舒章递上前的蜜桔。
“确实甜。”苏韵香吐了果核,道了一句。
贾明推门进来,道:“大人,皇宫派人来了。”
杭舒章道:“青君在屋里,贾大哥自己去唤她吧。”
“宣帝的旨意是,两位大人也要随同总督大人进宫。”
苏韵香看着精神尚可的杭舒章,道:“要不还是拒了吧,不知晓要折腾多久?”
杭舒章摇头,“皇上待我不薄,回来自当去请安。”
两个人一起回屋换衣衫。
出门之时,青君已然穿好了官服。
到院门外,来接人的领头小内侍杭舒章不认识。
到了皇宫门口,遇上了头发花白的卢福。
卢福看着瘦弱的杭舒章,当即上前道:“哎哟哟,总算把杭大人盼来了,皇上都问了好几回了。”
“有劳卢大人亲迎。”杭舒章缓缓的行礼。
卢福带着杭舒章往皇宫里走,边走边小声叙旧,“大人怎生病成这般,消瘦得似神仙了。”
“卢大人还是一惯的会打趣我。”
看着杭舒章走不快,卢福也不敢催促。
御书房里。
看着苍老的宣帝,杭舒章行礼道:“草民杭舒章,拜见皇上。”
宣帝道:“杭卿,你失约了。”
杭舒章垂头应道:“是,臣失约了。”
宣帝从上首位置走了过来,走近些才瞧见瘦弱的杭舒章,惊叹道:“杭卿分明比朕年岁还小许多,为何瞧起来比朕还要老?”
“身子不争气,让皇上见笑了。”
宣帝却是喃喃道:“也是,你上过战场,身子受伤,亏损成这样,还能活着回来见朕,已然是给了朕极大的面子。”
杭舒章尚未来得及回话,门外传来小内侍的声音,“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宣帝这才想起来,视线看向杭舒章身后的苏韵香和青君。
“这是杭娘子和王总督吧。”
苏韵香和青君一起朝宣帝行礼,答道:“正是。”
宣帝细眼去瞧青君,赞道:“气质上乘,容颜绝佳,无怪瑾儿一直念念不忘。杭卿,你有一个好弟子啊。”
宣帝说完之后,不等杭舒章回话,朝着外头道:“传太子进来。”
“这小子,一听到人来就迫不及待的来了,此前也没见他对朕的这御书房这般热衷。”宣帝的嘀咕声传进杭舒章的耳朵里。
唉,杭舒章心头叹息一声。
青君承受了太多不必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