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火葬是大事。
城北大院的病人闻听此事,聚集到一起向守在院中官差请愿,要到城西送他最后一程。
李长吏特批了十个身子接近痊愈的百姓,全副武装被官差带到了城西郊外。
唐时彦一家三口和姜嬷嬷也在,封百川携着妻女也站在人群之中,封氏母女眼睛哭得红肿,悲悲戚戚地相互搀扶着半靠在树,坚持等着仪式的开始。
卫东和曹君安立在徐达两侧,向这位只见过一面的神医深深地鞠躬行了礼。
空旷的场地中间堆起了木柴,楚若静静躺在柴垛上。徐达和阿七、冬至跪在柴垛前临时搭得祭台,一沓一沓的纸钱往火盆里丢。
阿七和冬至身着孝衣涕泪横流,徐达一张脸肃穆沉静。
姜家的人是在火堆点起之时,匆匆而来。
天色渐暗,火光起,现场哭声一片。
“沐桃沐阳你们两个替你姐姐给楚神医磕个头。”姜玉舟把人推到祭台前面,他和路朝云对着火光拜了拜,“好歹亲戚一场,沐夏中毒太深还未醒来,我们替她来送您一程,万一……,您多照应她一下。”
姜玉舟眼角一滴泪掉落,他身边的路朝云早已抽噎的站不稳脚步。
如果楚若还在,女儿何苦受这磨难,他的医术那么高超,一眼便能看出她中了什么毒。
造化弄人,老天不公呀!
柴堆在四周燃起片刻,‘轰隆哐当’一声,向内坍塌后,火势一下拔高,直冲云霄而去。
徐达悬着的心听到响声后,终于落了下来。他目光越过火堆向远处的林子探去,几个身影一闪而过,他嘴角噙出一抹冷笑。
一切进展顺利,就等卫兰的情报了。
天色越来越暗,火势渐渐回落,徐达把阿七扶起来,让人收拾祭台。
等收了楚若的骨灰,他们一行人从此地出发,要回雾泉山庄去了。
这时一个小厮从远处跑来,直奔卫东所站位置。
他附在卫东耳边说了些什么后便站立一旁,等着卫东指示。
卫东急走到徐达跟前,压低声音说着些什么。
徐达脸色一变,道:“你说得是真的。”
“我的人送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他向阿七解释几句,便带着福子与卫东一同匆匆离去。
等他再回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阿七把骨灰收到坛子里,已经坐上马车,在路边静等着他回来。
这次护送楚若,他带了福子和周越,还有青衣门里两位身手不凡的门徒。
三匹马,一辆马车在夜色中往东驶去。
与此同时,另外两路人马分别往南往西出发。
卫家书房中,卫兰急冲冲跑来,护卫紧随其后全数撤回卫家。
“吴俊走了?”卫东目光淡淡,手中不停在纸条上写着什么。
“回家主,他已经出发半个时辰了。属下在去南边的路上盯了很久,他们确实走了。”
“好。”卫东把纸条放到细竹管里封好,交给他,吩咐道:“传信给徐达。我们的任务完成,接下来要看他的了。”
卫兰并未马上离开,他向卫东禀报了另一件事。
“家主,属下返回路过西街,见到郡首大人押着唐县令的灵柩往西去了。”
“好,我知道了。”等卫兰离开后,他回房中换了件方便行走的衣衫,只身往西而去。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唐家人的车队路过静安驿站时已过了子时。
唐时彦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唐季泽策马奔到他身边,不解地问他,“爹爹,为何不在驿站歇息等到明早再走?”
“前方有人接应。”他并未多说,继续往前赶路。
他们身后一里处,三四个客商衣着打扮的小厮不远不近地跟着,见他们完全没有到驿站落脚的打算,心中疑惑。
可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只能紧紧跟着。
行了不到十里路,果真,大路中间,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早已等在此处。见到驶来的车队,纷纷下马向唐时彦行礼。
一个白面小将跑上前牵住他的马,笑道:“唐伯父英姿不减当年呀。”
唐时彦笑骂道:“臭小子,真是长大了,连我都敢打趣了。”
曹珂嘿嘿一笑,往后面迎接刘缨去了。
唐时彦冲着打头的魁梧将领拱了拱手,道:“薛将军辛苦,请头前带路。”
车队停了须臾后,车轮滚滚,再次转动起来。拐了个弯往军营方向驶去。
唐时彦一行人在军营安心歇息一晚后,辰时一到,便起身告辞。
只是,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厮变成了两个白净瘦高的,返回酸枣县去了。
徐家酒馆二楼,姜玉舟看着脸色依然青黑的闺女,眼圈泛红。
他抱起姜沐夏,声音中带着哽咽,“闺女,咱们回家。”
今日是第四天了,徐达离开前把她托付给姜嬷嬷。
姜嬷嬷同徐达一样,只能延长她毒发的时间,却无法把她从阎王殿彻底拉回来。
李吉意小跑着把马车赶到大门口,车板上铺了厚厚的褥子。
刚走到家门口,便见一个矮胖的妇人从对面巷口里跳出来。
她边走边喊,一脸的痛心疾首,“哎呦,我的大侄女呦,让大娘看看你这是怎么了?”
她跑得飞快,一把揭开了车帘,正好看到她青黑的脸和紧闭着的眼。她的手伸到她的鼻子下探了探,双眼一下子锃亮。
姜玉舟从车辕上跳下来,一把推开她,两眼瞪着她,咬牙道:“周槐花,你要做什么?”
周槐花虽然被推了个趔趄,不怒反笑。
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从眼角流出。弯着腰捂着肚子,直“哎呦”。
“小姨夫,您把沐夏抱进去,我把她赶走。”李吉意眉头紧皱,碍于她是长辈不能对她动粗。
姜玉舟怕他惹麻烦,严肃地命令他把车赶到院里。
周槐花逮到了出气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他们。此时不狠狠咬他们一口,以后可没有机会了。
她脑子一转,灵机一动,突然想到姜沐夏一死,他们没了主心骨,老三家的家产有可能变成她的。
一下子就觉得扬眉吐气起来,跟着车子就走进了院子。
她并未往里进,只敢站在门口就大声叫嚣。
“路朝云,让你得意,这个闺女死了吧,我看以后谁替你们出头,还不得乖乖跑回家求我们收留。
她的叫声引来了前院客房中的封氏两口子和隔壁守家的姜嬷嬷。
她看到封百川两口子两个陌生的面孔,如今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心中不快,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叫骂的更加欢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