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宁煜的问话，沈清婉心中闪过一丝不屑与冷意。
宫中局势现在如此明显，她地位稳固，其他妃嫔一片顺意。
即便偶尔有一两个喜欢拔尖儿的，也不过是身份低微的低等妃嫔，沈清婉并不放在眼里。
她如今已经位列皇贵妃，与后位只差一步。
她们母子究竟碍了谁的路，沈清婉不信宁煜猜不出来。
对于宁煜一直没有把皇后赶尽杀绝，沈清婉心中其实是存着疑影儿的。
难道当真只是因为那时在前朝怕乔氏一族鱼死网破的牵制么？
还是因为太后？
但是这些阻碍后来已经都不存在了，为何宁煜还是迟迟没有对皇后动手？
难道，他们之间，还有真情？
沈清婉不解。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有什么了解。
无论此次宁煜如何决断，皇后既然对她和承乾动手，还害死了瑶儿，那她绝对不会再让皇后苟活。
想到此处，她收起藏在眼后的鄙夷之色，用帕子拭了拭泪水，摇了摇头十分悲戚的说道：
“臣妾不知，只是，禁军英勇，留住了几个活口。
如今关在禁军帐中，等待皇上下旨审问。
死士虽忠心，却也不是没有弱点。
到底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想来重刑之下，也能问出些有用的消息。
只是臣妾瞧着，刺客训练有素，十分精干，不像普通的杀手。
说不准，会供出什么厉害的幕后之人。
毕竟，谁会好好的，对太子动手呢？
臣妾母子，一向安分守己，到底是谁这样狠心……”
沈清婉说着，瞟了眼宁煜的脸色。
转而加重了哭腔：
“皇上，您一定要抓住真凶，为瑶儿报仇啊！
她小小年纪，却遭此横祸，臣妾……臣妾当真心痛。
太子若不是得她拼死相救，早就已经不在了……”
她越说越难过，似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在一旁嘤嘤哭泣。
宁煜见她如此，心疼的张了张手臂，示意沈清婉过去。
沈清婉听话的坐在了榻边，小鸟依人的靠在宁煜怀里。
却依旧什么也不说，等着宁煜自己做出决定。
她并不在意宁煜说出什么，反正她心意已决，无论宁煜此次是否能下狠心，她都绝不让皇后有机会再活下去。
宁煜若疼惜她们母子，自然是最好，如若不然……沈清婉眸中闪过一抹狠厉，反正，乾儿也已经长大了……
她没有抬头看到，宁煜眼中的复杂神色。
有震惊，有失望，还有一丝心疼，但最后终究都归结于释然后的如释重负。
他轻轻拍了拍沈清婉的后背：
“行刺太子与皇贵妃，绝非小事，更何况瑶儿还因此殒命。
朕绝不姑息，一定严审。
只是朕如今有伤，身子实在是乏累。
既然事关太子，你身为他的母妃，朕便将这事交由你处理吧？”
宁煜现在的身子处理这些确实有心无力，因而他试探性的问了问沈清婉，想让她来代劳。
他原以为沈清婉会很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毕竟，如果是她亲自负责，谁是幕后真凶，都是她一句话的事。
既然是他亲自委派，定然也不会有人有所异议。
怎料，沈清婉却摇了摇头：
“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太子受惊，晕厥未醒。
瑶儿又新丧，臣妾实在没有心思和精力再去处理这样一件大事。
还望皇上体谅臣妾。”
沈清婉自然知道皇上心中所想。
只是，她不愿给此事留下任何一丝漏洞。
若真是皇后所为，无论是谁审问她都会让刺客供出她的名字。
她要此事记录在档是清清白白的真相。
而不是让旁人有机会说是她有可能徇私陷害。
所以，她不会去接手审问一事。
甚至，她都不会再去沾染分毫。
因为，她心中已有主审官的人选。
她知道，在她拒绝之后，皇上心中想的也会是他。
因为，在这幕后之人是两人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必须有一个皇室人员去审，才能在此刻供出真凶时能够服众。
而所有兄弟中，宁煜最信任的，只有他。
果然，宁煜在听到沈清婉拒绝之后，沉吟了片刻说道：
“是朕疏忽了。
皇贵妃到底也受了惊吓。
再由你去审问，实在是有些辛苦。
朕一时情急，没考量那么多，婉儿别怪朕。”
他说着，牵起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沈清婉摇了摇头：
“煜郎也只是想快些问出真凶为瑶儿和承乾主持公道，婉儿又怎会计较这些。
婉儿只恨自己无能，不能帮煜郎分忧，也没照顾好太子。”
宁煜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这不是你的错。
是朕没有想到，会有人这样疯狂。
竟丝毫不计后果。
既然如此，那便叫老七去审吧。
讯问这事，他也是做惯了的。
一定会给乾儿和珍妃一个交代。”
想到了林兮瑶，宁煜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珍妃的尸首……总这样放着也不是个办法。
此次春猎混进这么多刺客。
禁军也是难辞其咎。
这样大的纰漏，定要严惩！
虽抓住了刺客，但这里是否还安全还是未知，犯不上继续冒险。
朕又受了伤，这春猎，实在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朕意已决，明日便拔营回宫。
顺嫔拼死护你，也是大功一件。
所有赏罚，待回宫之后再一齐处置。
朕乏了，你去瞧瞧承乾，安排传旨吧。”
宁煜本就受伤刚醒，又经历了一系列的刺激，早已经没了精神。
强撑着安排完事情，再也撑不住，重重跌回了榻上。
沈清婉点了点头，细心的帮他掖好被角，转身毫不留恋的退了出去。
承乾早已挪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本也没受什么伤，只是受惊又悲伤过度才晕了过去。
灌了太医开的药，现下早已经清醒。
他双手抱着被子，呆呆的望着帐篷上面一圈圈螺旋的纹案。
泪水顺着他还有些稚嫩的脸颊淌了下来，滴落在枕头上，已经洇湿了一大片。
他好后悔，为什么要遣走禁军自己去追猎物。
他一直在想，要是自己没有那么任性，要是禁军一直在身边护卫，是不是，珍娘娘就不用替自己去死了。
是他害死了珍娘娘……
承乾越想越恨，双手攥紧锦被，将被子捏出了深深的褶皱。
沈清婉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当然清楚，自己的儿子心中想的是什么。
她又何尝不悔，若是她早早处理的皇后……
但，悔恨从来无用，如今错已酿成，却没有了弥补的机会。
沈清婉快步走到榻边：“乾儿，你醒了。”
承乾看到自己的母亲，眼泪瞬间更加汹涌。
他再也忍不住，猛的扑到沈清婉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母妃，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珍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