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目色沉沉，果断将莫怀闻身上的软甲扯下披在身上，一个转身迎了上去，一个长戟击退了冲上来的五六人。
“蓬莱众将士！”
“在！”
城楼上下，齐刷刷应声。
“今日一战，必拼死至底。”
“若有懦者，即刻退于城中，必不责罚。”
“其余人——”
长戟挑起地上某块不知是何人的红色衣布高高扬起，萧月高声而吼：
“随本将冲！！！”
往日空阔的黄沙地上，是疯了一样对战的两国将士。
纵然莫怀闻那一行人已经抗住了快小千人的攻击，但江陵千军万马，一波死了便又涌上一波。
萧月和风朗联手，也只能扛住一时罢了。
“京城大军何时来？”又一个挑刺将一人刺死，萧月紧接着一个飞踢将风朗背后的人踹开。
九皇叔的出现绝非偶然，萧月自然只会认为他从京城带了兵马来。
风朗心头狠狠缩了一下，只一个眨眼的走神，手臂已经被人重重划了一刀。
乒乒乓乓，冷兵器相撞的声音，充斥在整个边境上空。
厮杀，鲜血，残缺的尸首。
一眼望去，都是人，却又都不是人。
一个翻滚，风朗恶狠将面前的人抹了脖，急匆匆赶到萧月身旁。
萧月正回首去看城墙之上：“京城大军呢？！”
不该这样的，不该如此之久还未到。
“他们不会来了。”
风朗眼里的通红一直未退散，咬着牙低声道了一句。
手里挥舞长戟的动作因为风朗的这句话抖了一抖，萧月震惊：“你说什么？”
“将军，”风朗膝盖被人狠狠砍了一刀，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好几步，“九王爷来时，未曾带大军来。”
“噌——”萧月一把将手里的长戟狠狠投掷了出去，正中所来之人的心口，怒目瞪看向风朗，再说不出话来。
风朗的话意味着，蓬莱的最后一道防线棣安城，只剩下了这城墙内外不过万人。
萧月的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给撕裂成碎块。
“将军……”风朗的一双腿已经看不出衣袍原本的颜色，只有鲜红的血透着，他气喘吁吁地看向萧月，“九王爷…已经决意将棣安城弃了。”
凛冽的风，像是听到了风朗的话音，登时大了起来，裹挟着风沙，迷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眼。
萧月终于明白，为何方才九皇叔直让自己走。
她如何能走？
她如何能抛下这一城的百姓独活？
“将军！”风朗抹了抹面庞，咧嘴扬起一个决绝的笑，“我风朗定会陪将军到最后！”
“好！”
萧月神色凌冽，又从地上不知捡起了一把何人的长剑，直直献身入了战场。
战场厮杀之时，陆泽淮已经带着昏迷的姜离，直奔回了京城宫中。
这场战争，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悬念。
但萧月众人，也足足将这场败仗，往后拖延了至少五个时辰。
天色由白到黑，又由黑到白。
风朗替她挡住远处而来的武器，她便安安心心解决面前的人。
但终归，车轮战下，蓬莱大败。
周围，蓬莱将士已经所剩无几。
满地横尸，满目鲜血。
萧月她身上几乎已经没有完好的一处地方了，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手里死了多少人。
她的身前，风朗已经断了一只胳膊，却依旧拼了命一般替她挡着人群。
那最后一支箭，出自齐越的手，自高处疾驰而来，直对萧月的眉心。
“将军小心！”风朗已然顾及不暇，侧首的一瞬，那支箭从他眼前飞过。
“哧——”纵然周围声响杂乱，但风朗还是听到了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
他赫然回首。
“萧月！！！”
萧月身子死死定在原地，双手一点一点失了气力，一双眸子缓缓垂下，向着自己的面下看去。
那支箭，并未刺中她的眉心，而是穿透了她的喉咙。
鲜红的血，沿着她的脖颈窟窿开始加速涌出。
只那一眼，风朗失了所有的声音和理智，疯了一样丢掉自己所有的武器向萧月冲去。
殊不知，江陵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所有的武器，齐刷刷对着风朗的后背刺去。
两人之间相隔，不过短短十尺不到，面面相对，但风朗再也碰不到她了。
两人重重倒在地上时，东方刚露出一点白光。
萧月仰面躺在地上，周身的血腥气灌满了她的鼻间。
耳畔是江陵人冲抵城楼狂奔杂乱的脚步声。
她再说不出话了。
那滴始终未能落下的眼泪，沿着她的眼角滑落，掉入到尘土中，旋即消散不见。
天色亮了。
萧月忽然想起彼时姜离询问自己，为何愿意投身在境线。
但，她终究没能护住她所爱的这片热土。
直至断气，萧月的眼都未闭上。
齐越掩面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将手里的弓箭随意往身边人手里一丢：“下令，冲城。”
棣安城，彻底亡灭。
……
姜离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做梦了，她已经习惯麻木了。
每次做梦都是不同的场景，倒是这一次，她出现在了熟悉的地方。
是她第一次来时的地方，姜离站在这片炫彩中，并没有了最初的兴奋和开心，她太清楚了，长辞必不会这般轻易地让自己回去。
她也不着急，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等着长辞的出现。
但这次，她没有等到长辞的出现，而是等来了一个女人。
女子手中捏着一卷册子和一壶茶，脚步急急走向她。
姜离盘腿坐在椅子上，看向女子的视线里满是打量，她缄着口，并未说话。
梦蝶将茶壶放在姜离手边，犹豫了片刻，想要折返出去，脚步又踌躇了片刻没有大动作。
姜离不说话，一副看好戏的眼神盯着梦蝶。
她总觉的这个女子她有些熟悉，脑中却又偏偏没有丝毫的印象。
梦蝶始终在等着姜离唤她，哪想到她根本一点都不开口，无法，硬着头皮杵在原地：
“小姐。”
姜离眼睛兀的瞪大，看向女子，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扭头将自己身后扫视了一圈，语气里皆是不确定：“你…在叫我？”
梦蝶神色看来有些紧张，余光看过四周，郑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