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不解,且有些失笑:“你叫我,小姐?”
叫郡主她还能理解,怎么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会叫自己小姐?
这小姐二字,到底是带深意还是不带深意。
梦蝶捏着书卷的手沁出了些许的浅汗,将书卷的纸张染湿了些许,犹豫了片刻,梦蝶将书卷递了出去。
姜离坐着没动,也没伸手去接:“这什么?”
梦蝶张了张口,刚要解释,敏锐的听力已然听到了外头不对劲的脚步声。
她一把捞起姜离,狠狠将姜离往那道炫光中推去。
“小姐,不要在这里停留。”
“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死了,都死了就能回去了!”
说完最后这句话,梦蝶几乎是手脚并用,将姜离一脚给踹了出去。
“在做什么?”
下一瞬,长辞身形自另一处的炫光中现了身,神色冷清,瞥看了一眼梦蝶。
梦蝶反应神速,反手将书卷塞进了背后的腰带里。
“给您沏了新茶。”
梦蝶扬手指了指桌上还未冷掉的茶。
长辞睨了她一眼,转步去后面物架上取了一本册子:“她那儿的事儿还有多久处理好。”
梦蝶颔首:“我会尽快。”
长辞取了册子,一如来时径直离开了。
梦蝶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直至长辞离开了很久,才从身后将那本书卷又取了出来。
这本,写着所有关于姜离故事的书卷。
……
“咳咳咳……”
眼前白光几乎要闪瞎姜离的眼睛,她下意识掩着面,咳嗽了好几声。
再睁开眼时,周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帘帐纹路。
“嗬。”
她苦笑了一声,双手抬起捂着眼睛重重发力揉了许久。
兜兜转转,转转兜兜,自己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宛若开局。
倒是方才梦里那个女子的话,让她生了新的疑窦。
“要喝点水,还是想吃些东西?”
男人的声音自她床榻外侧不远处响起。
姜离重重按了按眸子,漫不经心将泪水抹开,浅浅笑着去看男人。
只这一眼,她口边原有的话音散去了。
眼前的人,是萧流云,是许久之前那晚尴尬过后,她再度看见萧流云。
但却是,她有些陌生的萧流云。
此刻的他,端正坐在八仙桌前,往日半束的头发此刻全部梳起,露出了他向来被刘海遮住的额头。
姜离的愣神不出一个眨眼的功夫,旋即释然一笑:“恭喜。”
只因为,萧流云身上,穿着龙袍。
自己本就没有回来的打算,也并不知道蓬莱发生了什么,老萧头将皇位传给了萧流云,倒是她完完全全未曾想到的。
萧子安死了,按她所想,蓬莱最适合坐上那个位置的,该是萧远夏。
不过谁知道呢?萧万辰这个人本就是阴沉不定的。
萧流云面色很是平静,没有得到姜离的回应,也并未回应她的话,只是端起桌上的茶盏和糕点,往床榻方向去。
“都还热着。”
“多谢。”姜离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棣安城如何了?”
她虽不懂什么兵法,但也清楚,蓬莱京城的兵力不可小觑,陆泽淮带人去了棣安城,又怎会守不住。
眼皮子略略垂下一些,萧流云握拳掩口轻轻咳嗽了几声:“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姜离收了收下巴,眸子微微眯起:“萧流云。”
萧流云身子跟着紧绷了一瞬,纵使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已有些时日,但在面对姜离时,他内心还是不自觉有些紧张:“在…。”
“我在同你说话。”
轻轻放下手里的糕点盘子,萧流云一下子没了方才紧绷着的正经模样,显得乖巧了不少:“九皇叔说他已经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姜离疑惑。
齐越绝非是什么可以轻易解决的麻烦,陆泽淮这就解决好了?
深吸了一口气,萧流云鼓起勇气深邃看了姜离一眼:“齐越,死了。”
手指重重一抖,姜离眼睛瞪大,茶水洒了大半在锦被上:“你说什么?!”
时间倒退至三日前。
蓬莱两位将军接连丧命,江陵大军几乎是未用吹灰之力便将棣安城城门攻了下来。
天色终于大亮了,初冬的太阳并没有太暖和。
齐越略有不满的垂眸去看自己沾染了血迹的衣袍。
“爷。”方钟于坡下朗声而起。
齐越略略抬眼,看向正前方。
棣安城城门,被众人击破。
“爷。”方钟仰头,“城里的那些百姓…”
越看自己衣袍上的血迹越觉得不快,齐越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将那块血渍沾染的衣袍割开。
“一个不留。”
方钟了解自家爷的脾性,纵然听到这句话时,他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迟疑了片刻,方钟回身,对着众人高呼:“屠城——!”
已经杀红了眼的众人手里的罪恶之刑早就无法停下,一听到屠城的命令,更是兴奋至极,齐刷刷往棣安城中涌去。
当罪恶无人阻挡,屠杀便会席卷脑袋,吊起人们所有的神经。
一整日,整个棣安城,像是被血水浸染透了。
不论男女老少、老弱病残,江陵人杀疯了一般,见人就砍。
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不明白,为何他们被蓬莱所放弃,为何他们什么都未做,就要成为旁人的刀下魂。
从城头至城尾,江陵人屠了整个棣安城。
齐越只身一人坐于飓风上,沿着主路慢悠悠走过。
遍地的尸首和鲜血,飓风的铁蹄未有任何的闪避,直直踏在那些尸首上往前走去。
“呜哇——”
一声格外轻微的哭喊声,自齐越右手边不知哪处传出。
男人捏着缰绳的手稍稍用了力,飓风停住,原地踏了两步。
只有零星几人跟在齐越身后排着是否还有活人。
一人眼疾手快,匆忙往出声处去,从一地的尸体堆里扒拉出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女孩。
女孩浑身是血,却没有一处伤口,被男子提溜着丢到了齐越的马匹跟前。
“侯爷,是个女娃。”
女孩哪里懂现在是何情况,只知道压在自己身上的家人的尸体变得好冷好沉,她怎么推都推不开。
双手双膝撑在地上,女娃抽泣着抬头去看马上的人。
这个人好高,高到她甚至都不能看见他的眼睛。
“呜哇哇——”
女孩哭得更大声了。
齐越甚至都没有低头,只垂着眼皮子扫了一眼,声音冰冷淡然:“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