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沉默着许久没有说话，陆泽淮眸色黯了些，唇口边无声叹了口气：“江陵处，我会安排邓仁带人去处理妥当，你莫要心愁。”
言罢，陆泽淮转身再度打算离开。
“九皇叔！”这一次，萧流云的声音大了些，又一次叫住了他。
“朕觉得，带上齐越的人头，此行，定会更加顺利。”
这番言语时，萧流云的神色同方才已然有了极大的不同，些许的凌厉和决绝溢出。
这次，反倒轮到陆泽淮有些怔住了。
带着齐越的头颅去江陵，比任何事物都来得有震慑力。
萧流云微微扯起一个笑，询问着对着陆泽淮颔首。
好片刻，陆泽淮释然一笑：“好。”
姜离并未低沉萧瑟太久，哭到浑身无力迷迷糊糊睡到第二日早晨。
睡睡醒醒，恍惚间，她死死抠着枕头的手指甲中已经泛出了鲜血。
莫名，耳畔陡然又响起了那场梦里那个女子的话。
【死了，都死了就能回去了！】
浑身冷汗直冒，姜离倏地睁开眼，一个猛子坐起身，扭头去看空荡荡的屋子。
当初自己被长辞急急踹来这里，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死了便能回来了。
所以她努力去寻死，一心想要回家。
但始终，这句话，没有主语。
瞳孔一点一点缩紧，一股被旁人掌控的恐惧之感爬上她的心头。
都死了，便能回去了。
林挽青，萧子安，齐越，莫怀闻，萧月，姚荀，小右子。
姜离双眼已然一片空洞无神，这个后知后觉的念头，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每一个，同她有过纠缠的人，都死了。
不，她不信。
急匆匆扯过衣袍，姜离一边穿着外袍一边往外奔，她不信，她不信自己竟是带着这样的命运来到这里的！
“郡主。”刚打开门，殿前阶下一溜的下人恭敬行礼。
姜离一个都没看，越过众人直直往外奔去。
她回来已有五日，竟是全然没有看到萧远夏的身影。
按照平日里，他早该出现，然后对着自己刀子嘴豆腐心。
往清辉殿奔去时，姜离忽然又后知后觉想起，在江陵时，小右子曾不止一次同自己说过，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二皇子的来信了。
萧远夏！
姜离不信，她不信那般聪明的他会出什么意外！
眼看着姜离的身形离安合殿越来越远，守在安合殿的一个下人头头迅速示意手边人去给陆泽淮通报。
姜离跑得很快，快到她定步在清辉殿前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抬头去看清辉殿三个字。
向来不曾恐惧过任何事物的她竟是没有了迈步上阶的勇气。
她仰着头，盯着清辉殿三个字看了好久，久到自己都快不认识那三个字。
“见过郡主。”清辉殿里很快便有人小跑着出来迎她。
姜离咽了咽喉头：“二皇子呢？”
话音一出口，姜离忽觉不对，萧流云成了帝王，他们这些兄弟地位也该随之上升了。
她斟酌了一下，刚要改口。
“二皇子殿下同十三皇子去了华陵山祈福祷告。”小太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姜离眼睛缓缓眨动了一下，目光里满是疑窦，身形绕开小太监往殿里走。
脚步刚迈入殿中，熟悉且浓郁的香气扑入鼻中，第一瞬，姜离莫名安下了些心。
殿中，同自己离开时未有太大的区别，冬日来临，添了几个暖炉子。
姜离快速扫看过外殿，没有看出什么异样，直直奔向内殿而去。
内殿收拾的干干净净，寥寥香气比外殿淡了许多。
床榻上，软枕被褥都铺得整整齐齐。
姜离站在殿中，这一次，仔仔细细将周围看过。
方才迎接她的小太监脚步颠颠又跟了进来：“二皇子吩咐了，殿中不得怠慢，要同平时一样。”
姜离吊着的心几乎放下了大半，踱步往书桌后走。
桌上，零零散散放着一些宣纸。
姜离伸手拿起了几张，都是一些简单笔触所画的画，片刻，她将一沓子纸扔在了桌上，侧首看向通往殿后院方向朗声：“萧远夏！”
殿中很正常，正常到姜离以为是萧远夏在同自己开玩笑。
一直守着的小太监垂着头，听到姜离这一声，拢起的双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没有回应，只有寥寥燃起的香。
“郡主，二皇子真的同十三皇子去华陵山了。”
“他们因为什么去华陵山？”姜离收回视线，心下判断着萧远夏应该是真的不在。
“皇上皇后离世，二位皇子去华陵山祷告。”
“老萧头……”姜离微怔，死了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又迅速消了音。
“皇上是…怎么？”
小太监身形再度弓下一个度，毕恭毕敬：
“郡主离京后，皇上便被诊出重症。”
“皇后娘娘忧心思切，跟着一道去了。”
姜离呼吸像是停住了片刻，反应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郡主，您要在此处歇歇吗？”
“二皇子一直给您在院中留着您的物件儿。”
小太监指了指殿外方向。
院中亭子里，姜离方才进来时并非没有注意到，自己从前留在清辉殿里的褥子还铺的好好的。
“不了。”
知道萧远夏没事，姜离的担忧散了不少，转身踏步离开，但知晓了老萧头夫妻俩离世，心里多少有些沉沉。
从殿院中经过之时，姜离侧眸去看亭中椅子，眼前浮现上的，是自己头一次离开蓬莱前，和萧远夏对坐的情景。
释然一笑，姜离提步往外走。
还没等走出清辉殿，迎着面，姜离已经看见了急匆匆走近的陆泽淮。
刚稍显缓和的心情登时沉了下去，姜离面色垮下，脚步没停，直直想同陆泽淮错身过去。
“听下人说，你穿着单衣就跑出来？”远远的，陆泽淮的声音响起，他的手臂上，挂着一条很厚实的短绒披风。
姜离鼻中低哼了一声，未做理睬，冷着脸就要走过去。
陆泽淮伸出手，想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好好好。
姜离就知道这种错身相会被握手腕的戏码会在此刻上演。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余光瞥看到男子动作的一瞬，手臂往后一缩，准确无误地躲开了陆泽淮的手。
男子的大掌就那般空落落地悬在半空中，透着丝丝缕缕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