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淮解开自己的披风，回身披到了姜离身上。
姜离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手里力道还没起来，就听到了男子不可拒绝的威严声音：“披着，莫误了祭拜的时间。”
男人倾下身子，动作细致替姜离将她的披风扣子给扣好，旋即伸手，想要去牵姜离。
姜离越过他的肩头看了一眼绵延的阶梯，不为所动：“走吧。”
行至最后一级，两人脚步同时落在了平地上。
硕大的黑色铜门入眼，姜离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她第二次来皇陵，同第一次相比，心生的敬畏更甚。
从前这里埋的是蓬莱皇室的列祖列宗，她算是被领养入宫，跟着来拜过一趟，感触不深。
但是这一次，这里头埋的是萧万辰和杨未思，是她真真切切相处过很多年的人。
如今，她在陵外，他们静躺在陵中。
姜离就是有再大的恨意，也不会和已经死了的人计较，更何况，她并没有恨。
陆泽淮走上前，伸手拉动铜环，轻磕在铜门上。
四周空阔，三下碰撞声悠然绵长。
静待了片刻，左侧门环位置往下移动，露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缺口，而后推送出一个人手模样的石屉。
姜离看见陆泽淮将右手放置在石屉中，正正好，他的手嵌入其中。
一声咔哒过后，巨大的铜门缓缓向内打开。
一股封尘许久的老旧气息扑入姜离的鼻中，她眉头微锁着，向里头投去视线。
两人宽的甬道映入眼帘，甬道两侧墙壁上，约莫十步就嵌着一颗夜明珠，将整个甬道照亮。
陆泽淮点点头，回眸示意姜离进入。
“咳咳。”脚步刚迈入，许是灰尘太大，姜离重重咳嗽了好几声。
陆泽淮也不多催促，只静静等着她稳妥再继续往前。
大抵是方才爬楼阶的缘故，走进陵塔的第一瞬，姜离便心头默数着自己的脚步数。
整整三百步，甬道结束，眼前豁然开朗，方方正正又金碧辉煌的殿宇出现。
惹眼的是，他们的眼前有一条分外宽阔的河流，将他们同那殿宇隔断了开来。
贴满了金箔的墓碑入眼，姜离看过去，主墓上刻着萧万辰的名字，副墓是杨未思的。
令她心惊的是，最左侧还有一方墓碑，刻着的名字是——萧雪。
一直攥着披风领口的手不自觉用了气力，耳畔，是陆泽淮的声音。
“雪儿是被她宫里一个叫柔福的婢子害了。”
“那婢子害人后也自我了断了。”
姜离猛地侧眸，神色里是毫不遮掩的震惊。
那句【都死了就能回去了】再度在她脑中盘旋。
萧雪竟是也……
嗓子眼愈发发痒，姜离强忍着还是没能忍住咳嗽了好几声。
陆泽淮大掌安抚了几下她的后背：“上柱水香便走了。”
另一手，陆泽淮已经将点燃的香递了过来。
姜离掩面又轻咳嗽了好几声，接过香，上前了几步，靠近了那湍急的河水边。
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姜离停顿了好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泽淮眸色深邃，始终落在姜离身上。
蹲下身子，姜离将香放进水盒里头，轻轻将水盒推入河水中。
急进的水流溅起不少的水花落在她的手背上。
姜离低头看着清澈到琢磨不出深度的河水出了神。
见她许久没有动身，陆泽淮心生不解，脚步轻缓着上前，没等他出声，他已然看见姜离往前倾去的身形。
“姜离！”
陆泽淮唤她姓名，在女子落水前抓住她的手臂，而后一把拢住她的腰肢，身形重重向后仰去。
男子身子倒坠在地上，双臂将姜离全数护在怀中。
“你做什么？！”
陆泽淮不会看不出，刚才是姜离自己想要往河里跳。
整个人埋在陆泽淮怀里，姜离的耳朵正好贴在了他的胸膛，听到他明显加快的心跳。
如她所料，死不了。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姜离撑起身子打算起身，她已经快放弃了，究竟什么办法，自己才能回家？
下一瞬，陆泽淮坐起身，双臂用力，重重将她抱在怀里。
“姜离！”
后怕让他心里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姜离没好气地咂吧了下嘴，没多挣扎，任由陆泽淮抱着自己：“九皇叔，虽是无人，但你我这样，怕是不合适吧？”
陆泽淮莫名又气又恼，两手用了大力，恨不得将女子揉进自己怀中：
“你是不是疯了？！”
“你知道这水下是什么你就往里跳？”
“我便这么让你入不得眼？！就这么不想跟我同处一室？！”
姜离本就无语的嘴角隐隐抽搐了两下，她懒得说，抬起双手打算推开男人。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她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握住，陆泽淮深邃俊美的脸陡然在眼前放大，唇口之上，被覆住了一片柔软。
男人的动作很快，但姜离也不赖，反应过来第一瞬，她毫不留情地张口，狠狠咬了陆泽淮的唇，旋即双手蓄力重重将陆泽淮推了出去。
她下手下口都很重，陆泽淮整个人往后仰去，再坐起身时，嘴边鲜血直流。
姜离站起身，嘴里的血腥气有些重，抬起手背狠狠擦拭着嘴，冷冷看着陆泽淮：
“九皇叔真是饿了，竟开始对晚辈动手动脚了。”
“还是在皇陵之中。”
“面对着自己的皇兄之位，九皇叔还能做出这等不雅苟且之事。”
“嗬。”
唇口泛起痛感，陆泽淮闭了闭眼，撑着地面起了身，擦掉嘴边的血，眉间深沉，眸眶泛红：
“姜离，你还是一贯如此任性。”
陆泽淮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下自己起伏的气息：
“你走之后，皇兄便诊出重症，愈发少的管理朝政。”
“他向来自傲，不肯放兵权于皇子，城都内的兵力，早就不复从前。”
“你以为，我不想带兵去救棣安城吗？”
姜离定于原地，眸中清冷一片。
“嗬。”陆泽淮自嘲一笑，嘴边的鲜血还在往外流，“城都看似安全，实则早就空了。”
“我自然知道百姓性命之重，但若不祭棣安城……”
“姜离。”
“蓬莱定会覆灭。”
覆灭两个字出口时，姜离听见陆泽淮的声音重重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