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萧流云呲牙倒抽了一口冷气,背靠着墙一点一点滑坐在地上。
通红可怖的血迹沿着他后脑勺滑动轨迹在墙上划出一道重重的印痕。
他低头恍惚着看了一眼自己满是粘稠鲜血的手,神色里是不可置信和茫然不解。
而后又抬头,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人。
后脑的剧痛和肩头的断骨之痛宛若潮水席卷而来,萧流云头晕目眩:“安…安合。”
姜离气息极度不稳定,眸中是一片逼仄通红。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提着杵臼的手垂在身侧,情绪中没有丝毫对于萧流云的愧意,只有滔天的愤恨。
若今日不是她是旁人呢?
若今日是她但她没有神力呢?
姜离无法想,若是自己当真被萧流云迫害了……
思至此,姜离周身因为后怕和恐惧而开始大幅度的颤抖。
萧流云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事物了,口中喃喃反复唤着安合二字。
好痛,身上的痛和心里的痛无以名状,萧流云额上同样开始缓缓流出血迹,同他涌出的泪水混在一起流入口中,腥咸一片。
恶心和厌恶在反复的深呼吸后再压不住,姜离抖着身子冲上前,大掌扼住萧流云的脖颈将他重重往墙上砸去:“萧流云,你疯了。”
“你疯了!!!”
“你竟能做出如此龌龊卑劣之事,你他妈的就是个畜生!”
“你根本不配和萧远夏他们相提并论,就是再轮回百次千次,我都不会选择你!”
“永远都不会!!!”
那一刻,杀意伴着怒吼四起,姜离没有丝毫的心软,高高举起手里的重物,对着萧流云的头砸下去。
电光火石间,小右子破后窗而入,不管不顾自己那一身无法大幅度牵扯的皮肤,重重向着萧流云扑去:“郡主!!!”
他不能让郡主做傻事,也不能让郡主背上弑君的罪名而丧命。
那一下,姜离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的,杵臼被她狠狠锥进了墙体中,整面墙,随着她的动作,轰然向后坍塌去。
小右子心惊至极,顾不上自己那一身的烧伤之痛,两臂重重用力裹挟着萧流云往空地越去。
“轰——”高大的墙体接连倒了两面,甚至连带着顶梁柱都断了两根。
灰尘扑腾四起,周围瞬时一片狼藉。
“郡主!”小右子高呼,确认着萧流云不会被砸到,返身去扯姜离。
第三根横梁从高处重重坠下,堪堪擦着姜离的后背落下,砸在了本就一片混乱的碎砖块上。
动静之大,外头的人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各个口中高呼着皇上二字往里冲来。
殿门打开的一瞬,寒风瞬时从被砸塌的墙处吹透了整个宫殿。
众人看傻了眼,唯独那个领头的小太监,视线神绪全在萧流云身上,跪滑到他身旁,本就略显尖锐的声音里满是惊恐:“皇上!皇上!”
“您怎么……”
“来人!快来人!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额前往下流的鲜血开始加剧,萧流云背靠着软塌坐在地上,身子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
呼吸开始频繁缺失,他很想用力睁大眼睛去看姜离。
“安…合……”
小太监脸色被吓得惨白,双手胆怯着想去扶萧流云,又担心自己做错,只得是冲着姜离尖叫:“安合郡主您做了什么?!!”
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姜离定在原地,一点一点举起右手中的重物,通红的眸子里依旧满是滔天的愤恨。
“郡主!”小右子再不顾礼仪,双手圈住姜离的腰身不让她上前。
他知道,郡主若是真的发力自己是拦不住的,但他依努力拦住了她:“郡主,不能!”
“安合……”眼皮子沉重到快睁不开,萧流云勉力抬手对着姜离的方向伸去,“不要……和别人成亲好不……好……”
姜离垂眸看了一眼拦住自己小右子,思绪回过了一些,重物应声掉在了地上,口中一声嗤笑:
“别叫我。”
“真恶心。”
“萧流云,你怎么能变成现在这样?”
好痛,痛得萧流云恨不得自行将脑袋砍掉,眼前叠影重重,他像是看到了姜离对自己伸出手:“叶子旭……不能留……”
“你不能…不能和他在…一起……”
“死,他得死……”
姜离重重吸了好大一口气,冷眼垂看着他:“你已经赢了一切。”
“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了,你还要如何?”
“咳咳……”重重咳嗽了好几声,萧流云眼前逐渐黑了下来,“可你……从来……”
从来都不是我的。
萧流云没能将这句话完整说出口,眼前彻底黑下,晕死了过去。
乒铃乓啷,安合殿内外已然是被手持冷兵器的众侍卫所围住。
小右子已经起身站在了姜离身前,全神提防着从外头涌入的侍卫。
姜离身形一直紧绷着,直至看见萧流云晕死过去,双手手指死死掐入掌心,满腔的怒和委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叫什么事儿,什么破桃花签,什么垃圾上上签,根本就是烂桃花一堆!
安合殿中很快被各式各样的人给围满。
姜离已经有些不太能听到其他的声音了,逐渐变重的耳鸣声冲击着她的脑袋。
她似是失了神智,没有任何反抗神绪,机械性地跟着侍卫去了禁阁。
她被关了禁阁禁闭。
虽是禁闭,但很显然,没有人敢招惹姜离,好吃好喝的供着,甚至还按照她平日的习惯给她送了各色的话本书籍来。
除却换了个小点的地方居住,几乎同从前在安合殿没有区别。
姜离一反常态,既没有颓丧,也没有激进,只是愈发沉默。
短短三日,元正节已至。
子时刚过,姜离听见了外头喜庆的鞭炮声。
她从床上翻坐起身,走至高处的小窗位置往外看去。
很可惜,禁阁四面高墙,看不见外头,只有那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告诉着她,元正节到了。
自己在这个地方,又过了一年。
窗口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深深的暗色天空和散落的一些星辰,被小窗密密的铁栅栏分割成一条又一条,很像姜离上学时买过的天空画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