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酷热难耐。大清早,天气就有些闷热,四周雾气蒙蒙;上午更是暑气蒸人。树叶儿纹丝不动,白晃晃的阳光炙烤着地面,看家的大黑狗静静地趴在老梨树下,伸着舌头哈哈喘气,整个小院仿佛一座烧透了的砖窑。
崇高娘端着针线筐坐在门楼下,缝补着盛小麦用的化肥袋子。这些袋子是儿子交公粮时,被粮所的人用检验器戳破的,几乎个个都有窟窿。
汉魁在吃完早饭后,一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扛起粪箕子去地里转了一圈。他查看了一下庄稼的生长情况,又看了看菜园,顺便割了一把青草后就回家了。由于天气炎热,他那原本就不太健康的身体越发地难以承受。
崇高娘看到他热得满头大汗,再抬头看看天空,说道:“这天儿可真闷热啊,恐怕是要下雨了。”
“下不下雨的,咱也管不了,操那闲心干啥!”汉魁有些心浮气躁地回答道。崇高娘笑着说:“家里没菜了,你要是实在闲不住,就再去一趟菜园,割些韭菜回来,中午咱们包饺子吃,这样连馍和菜都有了。”
“六月的老韭菜有啥好吃的?吃了还烧心,而且这天儿也太热了!”汉魁似乎不太想再出去。崇高娘埋怨道:“你这人啊,不让你出去,你偏要出去,让你出去,你又不愿意去了,老是跟我唱反调。”
“好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真怕了你的唠叨。”汉魁听了,只好又扛起粪箕子出去了。崇高娘则继续补着化肥袋子。这时,门外响起了两声汽车的喇叭声。母亲抬头一看,只见一辆小汽车停在了家门口。崇高和晓梅从车上下来。母亲见状,惊讶地叫道:“哎哟喂,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回来了?”
“哎,崇建,赶紧下来嘛!”崇高没回娘的话,笑着拍拍车窗喊道。崇建只好推推副驾驶上的葛红云,笑着说:“哎,别害羞了,快下去吧!”
葛红云来到老河湾本不想见任何人,被崇建这么一推,也只好下了车。崇高娘见车上又下来一个漂亮姑娘,便疑惑地看了看崇高。晓梅立刻笑着给婆婆介绍道:“娘,这是崇建的对象红云。”
“大娘。”葛红云走下车,羞涩地轻轻喊了一声。崇高娘看到崇建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对象,喜欢得不得了,马上笑着夸奖道:“哎呀呀,这闺女长得真俊啊,快坐,快坐下啊!”
母亲说着用毛巾擦了擦身旁的坐凳。葛红云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坐了一会儿,也没什么话好说,崇建便领着她回家看老娘去了。崇建和红云走后,崇高娘这才笑着对崇高和晓梅说:“这么热的天,你们咋想着回家来了?家里可没有电风扇啊!”
“哎呀,娘,要不是你提起,我差点忘了。晓梅给两家老人各买了一台电风扇,我这就去拿过来。”崇高说着便走向车子,提了一台电风扇回来。他拆开包装箱,将电风扇安装好,插上电源,瞬间吹出了阵阵凉风。崇高娘坐在电扇下,感受着丝丝凉风,心中充满了幸福和满足。崇高开口问道:“娘,俺爹去哪儿了?”
“他下地割韭菜去了,家里没菜,中午我想包顿饺子吃,碰巧你们回来了。”崇高娘笑着回答道。晓梅听了,也笑着说:“娘,这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你在家住这几天,还愁吃不上饺子?天天让咱娘给你包饺子吃,我就怕你吃腻了呢!”崇高笑着说道。母亲听了,也笑着问道:“咋?晓梅不走了?”
“不走了,她要在家住上一段时间,好好养养身子。”崇高笑着回答。崇高娘听儿媳要养身子,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咋?晓梅生病了?”
“晓梅,还是你跟咱娘说了吧!”崇高推了推晓梅,示意她回答。晓梅扭捏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娘,俺,俺有了。”
“有,有了?”崇高娘似乎没听明白晓梅的意思。崇高见晓梅支支吾吾的,说话也不太利索,干脆直接笑着说:“娘,晓梅怀上了。”
“这么说,晓梅这次是真有喜了?”崇高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又接着问了一句,“晓梅,准成吗?”
“娘,没错,是大嫂带我去检查的,已经一个多月了。”晓梅笑着回答道。崇高娘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晓梅的手说:“哎呀,我的乖乖,这可真是菩萨保佑啊!你这得好好养养了,能在家住多长时间啊?这段时间,娘给你做最好吃的,你说,你想吃啥吧?”
“娘,这,这多不好意思啊!”晓梅被婆母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崇高娘笑着说道:“这是喜事,你爹割韭菜回来,要是知道了,指不定高兴成啥样呢!哎,你娘知道吗?”
“这不刚回来嘛,还没到俺妈那里去。”崇高笑着回答道。母亲催促道:“快去快去,让她也高兴高兴。”
“晓梅,咱这就去吧!”崇高提起礼物对晓梅说。崇高娘却变了卦,笑着说:“要去你去,晓梅可不能去。”
晓梅听了婆母的话,感到十分愕然。崇高也不理解娘的意思,笑着问道:“娘,这是为啥啊?”
“孩子,你们千万别误会啊!”崇高娘笑着对晓梅解释道,“我是怕你一去,你娘肯定不会再让你回来了。这次我想请亲家母到家里来吃顿饭,你们听娘的,就照这么去办吧!崇高啊,你快去快回,可千万别告诉你娘晓梅回来了,就说我老婆子有要紧事找她商量。去吧,快去吧!”
晓梅深知婆母的好意,便顺从地让崇高一人带着礼物去了一趟娘家。崇高提着礼物来到晓梅家时,岳母正悠闲地坐在堂屋里摇着蒲扇纳凉。天气炎热,她也懒得出去。见到崇高提着礼物过来,她赶忙出门迎接,笑着说道:“哎呀,乖乖,这么热的天,你怎么回来了?厂里不忙吗?”
“厂里没事,我回来看看您。”崇高将礼物放下后笑着回答。齐桂兰随即问道:“晓梅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嘿嘿,她没回来。”崇高谨遵娘的嘱咐,不得不撒了个谎。齐桂兰继续追问:“晓梅她还好吗?”
“她一切都好。过几天我要去一趟深圳,出发前回来看看您二老,也想让晓梅回来住几天。”崇高边说边拆开包装,把电扇安装好并插上电源。顿时,一阵凉风吹来。然而,齐桂兰的心思似乎并没有在电扇上,她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次没把她一起带回来呢?”
崇高没有接岳母的话,转而笑着说道:“妈,俺娘叫您去俺家一趟,说有要事和您商量。爸也一起去。”
“你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齐桂兰见崇高不答话,突然担心起来,追问道,“晓梅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没有。”崇高赶紧摇头,然后问道,“爸呢?”
“他吃过早饭就出去了,这都快到中午了,应该快回来了吧。”齐桂兰说着向外看了一眼。恰在这时,现成正好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瓶酒。齐桂兰笑着问:“你怎么还买酒了?”
“买什么酒啊!刚才在街上碰到崇印,他非塞给我两瓶,说是一个外地朋友送给他的,让我尝尝。”现成笑着回答道,“他这几天诸事不太顺,但我看上去,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发愁。”
“爸,崇印哥怎么了?”崇高好奇地问道。现成说:“镇里关停了他的窑厂,还要扒他家的房子,说是要修路,建旅游风景区,他可真是全赶上了。”
“好端端的,怎么搞旅游风景区啊?”崇高不解地问。现成便将镇里的计划和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崇高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