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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筠愕然瞪大眼睛。

“你疯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场火够你全家死几百次了?”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瞄了一眼她的手,目光有些闪烁。

“我……不是有意的。毓秀宫向来无人居住,是用作供奉先太后牌位的。我值守的时候一时不慎,泼翻了油缸,后来一阵风吹过来,香烛又倒在了油上……这才……”

先太后的牌位?那不是皇上的生母吗?

难怪刚才皇上听说是毓秀宫,便走得如此匆忙……

凤筠觉得自己把他的罪过还是说得轻了。

他一个小太监,居然在皇宫里纵了一把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大火,烧毁的还是皇上无比看重的先太后的牌位……

再次看向那橙红色交织的冲天火光时,她的心情变得格外复杂。

略一沉吟,她想出了个主意:“要不……你扮作送我出宫的宫人,我带你出去。”

他却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竟要助我逃跑?万一我是坏人呢?”

凤筠被他的话逗笑了:“你上次救了我一次,这次的无心之失又帮我解了围,知恩图报不是应该的吗?即便你真的没安好心,或是别有所图,我也认了。更何况,你若真想害我,刚才被我发现的时候,就该直接扭断我的脖子,又何至于跟我废话这么多?”

他望着她的笑容,发呆似的怔了许久,这才点了点头:“好,那你跟我来。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守卫比通往御街那条少许多。”

他选的这条路果真偏僻,光线也是异常昏暗,不是非常熟知皇宫地形的人绝计发现不了。

因大火的缘故,侍卫们多数都去救火了,因此这一路走来,除了零星几个靠在墙边打瞌睡的太监、宫女外,竟是半个人影都没遇到。

待两人从一道小门出了皇宫,凤筠知道他身份神秘,必定不方便同行,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恩公,你如今犯了大错,免不了要过一段东躲西藏的日子。你可有银票、金锭之类的傍身?出了京城,可有亲友可以投靠?”

他作势要点头,可看到她关切的目光,又改为摇头。

果然,她叹了口气,面上露出几分焦灼。

“这样吧,我先带你去个地方避一避风头,明日我再着人给你送些银子细软……”

“不必了。”他打断她的话,“我有个藏身之处,就在不远的地方。只是……如今我受了伤,能不能麻烦你扶我一下?”

“你受伤了?”凤筠这才意识到,难怪他刚才一直走得很慢。

但天色太深,别说是伤处了,她连他人都看不太真切。

见他身形晃了晃,她忙将他一条手臂架到肩上,搀着他向前走去。

只是……当他的身子靠在她肩上时,一种很难形容的熟悉感忽地涌上她的心头。

是气味?还是身形?

她暗暗摇头。

似乎都不是。

难道是上次在行宫时,和他挤在一个石洞中太久了,所以这次再靠在一起,她便觉得莫名熟悉?

凤筠还未来得及多想,他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思路:“往这边。”

今夜浓云蔽月,夜风萧瑟,两人一路摸黑,穿过数道巷子,来到一座看似荒废多年的宅院前。

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走进去,里面也是一片荒凉杂乱。

进屋以后,凤筠将他安置在榻上,便按他所指的地方去找药匣子。

此处虽看着萧索,实则床榻、桌椅都是干干净净的,一些日常所需的物什也还算齐全,想来应该是他一早安排好的。

凤筠对他的身份愈发存疑,怎么想都觉得他不像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

功夫高强,对皇宫和行宫都颇为熟悉,如今又纵火逃遁……这八成是个刺客。

但他就算是刺客又如何?

他弑他的君,与她有何干系?

她可不懂她爹忠君报国那一套大道理。她只知道狗皇帝欺人太甚,也难怪这么多刺客憋着一口气也要弄死他。

死了也活该,她还要拍手叫好呢。

“恩公,你这处有没有烛火?”

摸黑找药匣子,对她来说着实有些困难。

“没有。”他很快答道。片刻后又补了一句,“此处不宜点灯,外面会有人看出来的。”

凤筠有些无奈。

她又按他的指示摸索半晌,终于还是把药匣子找到了。

返回榻边后,她想帮他包扎,却被他挡开了。

“你走吧……我自己来。”

黑暗中,他撕开裤脚,往小腿上的伤处撒药粉。

听着他拼命压抑的痛哼,凤筠有些犹豫:“你……你一个人能行吗?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没有谁,是起火的时候不小心被灼伤的。”

凤筠暗叹一句:引火烧身,没想到还是个笨蛋刺客。一看就是小时候家里大人管得紧,没怎么玩过火。

见她站在榻边不吱声,他忍不住道:“你怎么还不走?就不怕宫里的人追到此处,将你认作我的同党,抓个现行?”

凤筠摇了摇头,挑起一个自嘲的笑:“你倒不必拿话吓我。如今我的处境,生路怕是比你还窄上许多……咱俩半斤八两,彼此彼此吧。”

听到她这番话,他呼吸一窒,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袍。

布料在指缝间被狠狠捏皱,几乎难以承受如此大的力道。

凤筠浑然不觉,兀自拿起一个药瓶,打开凑到鼻尖嗅了嗅:“看你这伤势,仅靠这几瓶药,怕是十天半个月都难以顺利行走。把你丢在这,岂不是只能等死?对了,你这有酒吗?”

他沉默许久,终于还是把酒的位置指给了她。

她依言找来酒,说了句“忍着点”,便泼洒在了他的伤处。他疼得浑身战栗扭动,将拳头在榻上砸了几下,才拼命忍住没叫出声。

待酒液干了,她又为他重新敷了药,然后又用布帛将伤口包扎好,这才将他带着焦痕的裤管放下。

“你出了好多汗,戴着这么个东西,很难受吧?”凤筠犹豫着指了指他脸上的面具,“要不……你摘下来透透气,我保证不偷看。”

“不可以!”他一手扶在面具上,拒绝得很干脆。

凤筠了然颔首:“行吧。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