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妶姈独自坐在御书房,揉着太阳穴,似乎是头疼得厉害。
她吞了一颗布洛芬缓释胶囊,吩咐苏婄晟:“去把四皇子叫来。”
姬嫦好很快奉命来了。
“母皇万福金安。”她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姬妶姈抬起头,玩味地看着她。
她平静地回望过去,面上无波无澜。
“这些年为着母皇对你的忽视,你应当是恨母皇的吧?”妶姈不紧不慢地说,“你也恨你姐姐,在你饱尝冷落的时候,她却备受疼爱。向来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不公正的对待,但凡有点血性的女儿,岂能不恨?”
嫦好在她说第一句时就跪了下来。她垂着眼,听母皇讲完,才镇定地回答:“回母皇的话,儿臣不恨。母皇给了儿臣这身子和性命,姐姐是儿臣的长姐,儿臣无论如何也不敢怨恨母皇和长姐。”
妶姈似笑非笑:“是吗?”
“儿臣不敢撒谎。”姬嫦好冷静地答。
“你的性子倒是很像朕,不,应该说青出于蓝,朕在你这个年纪,可远没有你这样善于隐忍。”妶姈缓缓地说。
“母皇天潢贵胄,纵横奇才,儿臣如何能与母皇相比。”姬嫦好仍是那么平静。
“罢了。”妶姈盯着她的头顶,“抬起头来。”
姬嫦好依言抬头,安静地注视着母亲。
“母皇待你不好,无论你恨不恨,都是你的事,即使恨我也是应当的。”妶姈平静地说,“但你姐姐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应该也知道。”
姬嫦好不说话,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
“朕已经下令,将你姐姐过继给你五姨,命她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回京。”妶姈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疲惫,“朕不愿见你们姐妹阋墙,你好自为之。”
姬嫦好沉默片刻,似乎放松了些:“儿臣一定善待嫦娇堂姐,万不使任何人叫堂姐受委屈。”
呵呵,她今日的委屈就是你带来的。妶姈冷笑。
但是,帝王的位子,只有聪明又心狠的人才能坐稳。
嫦娇太过心软,又天真单纯。她是个好孩子,从小不知道害人两字怎么写,但也太过不谙世事了。
倒是嫦好……的确资质出众。
妶姈叹了口气:“罢了,你出去吧。”
姬嫦好行礼:“儿臣告退。”
她转身出去时,妶姈忽然注意到她衣袍上闪烁的纹样,疑惑道:“你这衣裳怎么这样亮闪闪的?”
姬嫦好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衣袍,解释道:“哦,昨夜儿臣观星时,见星辰璀璨,心里喜欢,于是取了星光来捻成丝,装饰在衣服上了。”
大婧女子善修仙,能捻星光成丝者并不罕见,除此之外还有捻月光、日光、雨丝、彩虹、云霞……一切美丽的事物皆可纺成丝线。
妶姈怔住了。
耳边回荡着数年前,织女祭祀那夜大祭司妇姣说过的话:“星辰会为你带来最好的子嗣,她会是你最完美的继承人……”
“星辰……”她喃喃低语。
姬嫦好不明所以:“母皇若是喜欢,儿臣给母皇也做一件。”
妶姈回过神来:“不,不用了。母皇只是有些惊讶,你如今修为竟已这样高深了。”
姬嫦好谦逊地低头一笑:“谢母皇夸奖。儿臣自知天赋平平,只能多下功夫。这只不过是儿臣一点雕虫小技罢了,不足挂齿。”
妶姈轻轻地笑了:“不要妄自菲薄。朕的大臣们,比你年长得多的,竟也有好些不及你。假以时日,你必成大事。”
不等姬嫦好回话,她便挥了挥手:“好了,你退下吧。”
姬嫦好行了一礼,默默退出御书房。
***
皇后那边,牠得知了姬嫦娇被过继的事,于是画风一下子从修仙恢复到宫斗。牠满地打滚尖叫大骂,宛如犯了羊癫疯:“三皇子真她爹的不中用!”
虽然牠是个癫公,但这倒也没骂错:三皇子这样可不就是因为她爹不中用吗?
剪头跪在地上:“爹爹,若是三皇子当不了太子……”
皇后眼神癫狂:“没了三皇子,还有四皇子,最不济,还有最年幼的姬嫦娆,反正皇上也不知道她血缘上的父体究竟是谁……”
剪头惊得嘴唇颤抖不止,觉得皇后已经气得疯魔了。
“只要嫃环死了,本宫就可以抚养姬嫦娆。只要本宫还是皇后,谁的孩子根本不重要!”皇后大叫着发完疯,忽然心梗晕过去了。
剪头慌忙上去给牠做心肺复苏,又喊人:“快叫太医,叫太医啊!”
心梗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镜头一转,摊上了癫公上级和癫公同事的江以娐,悲催地站在走廊里,脸上满是打工人不愿打工的淡淡死气。
剪头从宫里出来,给了她一个眼神,把她叫去没人的地方说话:“我要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江以娐满脸尸气:“嗯……”
剪头要的是杀人的蠹药鹤顶红。
这就是自称“正剧”“尊重历史”“严谨”的《嫃环传》:虽然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在皇帝的高度控制下,但是郎君们就是很有本事——牠们可以打死宫男草菅人命动不动把人拷打杖毙,可以背着皇帝去和内务府的大臣(是大臣,不是虏仆)暗中勾结谋害其它郎君,郎君宫里的虏仆还能随随便便拿到蠹药,好像宫廷管理制度压根不存在一样。
只能说,为了大男主嫃环能在这场雄竞宫斗游戏里笑到最后,榴莲子是一点逻辑和常识都不要了。
当然,牠的榴莲剧情连皇帝都能控制,控制江以娐一个小小普通人自然是不在话下,所以江以娐只能冒着杀头的风险配合牠们搞来鹤顶红,帮着这群疯子们一起干杀头的事。
但江以娐很不情愿,她试图在剧情的控制下再挣扎一番:“可是兹事体大,要不要跟皇后爹爹商量一下?”
——她想要活命啊,她一个月就挣那么点银子,拼什么命啊?这点银子就想让人当死士效忠,榴莲子是不是疯了啊?
榴莲子是个没脑子的,牠压根不知道权力的来源是什么:权力的来源是人啊,一个人地位高,全仗着手底下有足够多的人愿意为她办事。而底下的人为什么会愿意效忠?一是金钱,二是人情。
就大嫃传这个剧情,压根没提银子和赏赐有多少,更没见高高在上的天龙人对底下人有多好——动不动就是侮辱打骂,甚至动不动就要杖毙,问就是古代社会有“时代局限性”,问就是“别拿现代人的标准要求古代”,再问就是“在虚拟世界寻求真实的人脑子一定有问题,看剧就是图个一乐那么较真干嘛”……
这一系列万能的说辞,是某些现代人给自己的免死金牌,用来为它们满脑子封建思想社达主义和跪舔天龙人的犯贱爱好站台。
当然了,在口口声声“不要较真”的同时,它们还要吹出一系列诸如“正剧”“尊重历史”“合乎逻辑,每个人物都立得住”“爱男”“反封建”等上价值的牛皮。
左右互搏的扭曲逻辑,就是嫃环粉丝的智力所能到达的极限了。
毕竟牠们的主人榴莲子就是没脑子的。
榴莲子似乎和很多社达主义者一样,认为权力是从血脉里来的,一个人地位高靠的是天生的出身,只要天然拥有高贵的身份,底下人就会自愿效忠,并且全都和没有脑子没有自主意识的Npc一样不会反抗。
所以在嫃环传里,处处可见虏仆“甘愿为主子赴死”“自认低人一等”的情节,而主子们并不把牠们的牺牲当回事,就连被盛赞“葱烩鳝粱”的大男主嫃环,当上太后也没有给为牠而死的榴朱追封个诰命什么的——原着里牠的好兄弟、人淡如菊的妽寐庄还曾轻描淡写地提起榴朱的死:“好,去了个榴朱,梡碧也变得伶牙俐齿了……”
《去了个榴朱》
所以,为大男主赴死的底层男性就是这个下场。
小绿书的人还说呢:“对妽寐庄来说,榴朱本来就只是朋友的贴身侍男,牠这态度有什么问题吗?”
是啊,不管这帮天龙人的态度有多么高高在上多么恬不知耻,现代人也都不敢质疑呀,质疑了就是“那是古代,古代就是这样,这是时代局限性”。
真正的古人都没牠们封建。
Anyway,在榴莲剧情下丧失理智只有“忠心”的Npc们,马上又要搞事啦——剪头一脸郑重:“主子受辱就是虏才无能,我跟着爹爹这么多年,都没见牠受这样的屈辱。堂堂皇后被郎君陷害禁足,还害得爹爹没有了三皇子这个指望。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牠一脸狰狞。
江以娐被榴莲剧情控制着困在这里,她内心流着宽面条泪,脸上仍是一脸死气:“可这是要杀头的事,若是失手,你我就性命不保了……”
剪头表情坚定:“我拼了性命也不要紧,只要除了惜贵君,爹爹以后也就能安乐了。”
江以娐:……
你愿意拼命我不愿意啊!!!
她内心嘶吼着,无奈榴莲剧情要她跟着牠们一起失智,她也只能站在原地,把一包鹤顶红交到剪头手里,还被牠长长的指甲刮了一下手——这帮死男人留这么长的指甲做什么啊?!一点都不卫生!
晚上,宫廷宴席。
姬妶姈身心俱疲,但还是要走社交流程:“七妹,母皇的生辰祭礼办完了。朕想起昔日母皇在时对朕和你的教导,不胜悲戚……今日咱们姊妹聚在一起,好好追忆母皇。”
姬妶娳闻言垂下眼,伤感道:“皇姐,你这样说,臣妹真的要哭出来了……”
妶姈反倒笑了:“都成了家、有孩子的人了,还这么爱哭……行了,喝点冰可乐吧。”
妶娳正要去拿自己面前的大瓶可乐,孟静闲就抢先一步起身,主动拿起可乐瓶,往她的杯子里倒可乐:“王姥,胥身来就好了。”
妶娳点头微笑,客气地说:“有劳。”
姬嫦娆和姬嫦嫖两个孩子正在妶娳身边玩七巧板,她们站在一起,身材相仿容貌相似,又穿了一样的衣服,当真和双胞胎似的。
嫃环害怕自己曾和妶娳私通的事被察觉,忙叫嫦娆过来:“嫦娆,过来阿爹这里喝汤。”
姬嫦娆看了一眼牠手里那碗汤,说:“我要姨夫喂,我要姨夫喂!”
小绿书的人调侃她这个金手指,戏称该情节为“我要姨夫死,我要姨夫死”。
反正用男性的生命为小女孩铺路是应该的,自然是可以拿来调侃。
孟静闲急于讨好皇帝和小皇子,也是茶味十足地说:“好,姨夫喂。”
牠接过汤,先自己尝了一小口,确定不烫,才舀了一勺,准备喂给姬嫦娆。
结果,好嘛,这汤里有鹤顶红,牠尝了这一小口,立刻发作吐血了。
说实话,这根本是不讲逻辑的剧情杀。首先,试温度非得吃一口下去吗?一般试温度不都是嘴唇碰一下就试出来了吗?
何况,这是鹤顶红,发作时间长达十五到三十分钟,而且孟静闲只摄入了微量,那么药剂潜伏期就更长了,毕竟这又不是见血封喉。
按照鹤顶红的发作时间,孟静闲起码得喂小皇子吃下半碗以后,这药才有可能发作呢。
但是,嫃环能在皇宫立足,靠的就是膝下有皇子呀,所以皇子自然是不能有事的,还得当一个好工具人,帮助牠杀别的男人呢。
只能说,榴莲子为了雄竞,为了杀掉敢跟嫃环抢女人的男人,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这就是榴莲子,什么没逻辑的东西都敢写,更离谱的是观众还敢信。
在一阵混乱后,太医查出孟静闲是中了鹤顶红,而那鹤顶红既然出现在原本为姬嫦娆准备的汤里,显然是冲着姬嫦娆来的。
姬妶姈勃然大怒,下令追查凶手。
于是名侦探妃兰和苏婄晟合作,很快查出了嫌疑人剪头。
她们逮捕了剪头,交给妶姈审问。
剪头一进殿,就恨恨地瞪向嫃环。
牠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是谁指使你的?”妶姈冷冷地问。
剪头冷笑连连:“无人指使,都是虏俾一人所为。”
“你不说我也知道,除了皇后二号还有谁!”妶姈没好气。
剪头坚持说:“皇后爹爹尚在禁足,不知晓此事。都是虏俾一人的主意。”
“哦。”妶姈面无表情,“把牠拖去慎刑司审问,务必要牠吐出真话来。”
剪头好像根本不怕似的,临被拖出去前还喊着:“惜贵君,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真是个癫公啊。
虽说男人确实应该不得好死,但是剪头显然忘了自己也是男的,牠同样也不得好死。
于是剪头和江以娐都被关进了慎刑司。
江以娐进了慎刑司,发现榴莲剧情对她的控制力削弱了:原来她的剧情已经走完了。
她大喜过望,光速把皇后供了出来。
毕竟,她的月薪才三两银子,她拼什么命?这点钱根本不值得她拼命,她又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