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玉无声讥笑。
又是这样。
上一世祁元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他,是为了接着利用他。
现在不杀他,还是为了那不知名的利用。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世上为什么会有祁元祚?
他无论存在还是离开,都是周围人痛苦的根源。
他就是天下至苦至毒。
祁元祚最喜欢给予前脚给予人希望,后脚把人踢下更深的深渊。
祁承玉看到他就想死。
或许只有死才能逃脱祁元祚的枷锁。
但是祁承玉的高傲不允许他自杀。
所以他站起来,即便知道是跳梁小丑还要一次次冲上去,将刀锋对准无法攀越的孤峰。
不是妄图刮下峰上一棵野草碎石,而是希望孤峰能给予他永恒的死亡。
第一次,暗卫一脚将他踹出大远。
祁承玉低笑几声,擦去吐出的血,野狗似的扑出第二次。
席长松卸去他的肩关节,给了他第二脚,将其踹跪,膝盖砸在地上只听声音就觉得疼
“太子哥哥,咱们回去吧。”
祁元祚无声转身。
孤峰不动,只有庸人迷执。
祁承玉哆哆嗦嗦站起来,用好的一条胳膊,拿起刀,第三次进攻。
这次刀刃根本没有力道,被祁元祚两指夹住打掉了。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不知是烦了还是厌了,叩住祁承玉的肩膀,将席长松卸下的肩关节复位。
“你不回去看看吗?棺材封的太死了。”
祁承玉的心力一下散了。
祁元祚慢慢退后,毫不留恋的离开。
留下反复挣扎的庸人。
理性让祁承玉不要相信,但他早已没了理性。
祁承玉一辈子都在打一场没有胜算的仗,他一直在等某个人宣判他的死亡。
六年中大当家每次从‘睡梦中’醒来,都是祁承玉死刑的延期。
啊,又活了一天。
他不肯承认,自己早已是感情的败寇。
他觉得自己像街上的流浪狗,死缠烂打得到了施舍,瘸着腿蹒跚离开,羞耻而卑微的情绪淹没了他,通红的眼睛硬是不愿挤出一滴眼泪。
好恨啊……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祁元祚。
大皇子长久驻足,他原以为自己会得意高兴,这可是老四啊,被灌酒灌的吐血,也会咽下去将他们喝趴下的疯子。
可是他不止不开心,内心还很沉重。
他好似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卑微如狗也要来讨要一个答案。
老四似乎如愿了。
他呢?
“大哥?”
身后传来呼喊,大皇子忙转身跟上。
他问了个逾越的问题:“他向你要什么?”
“一个答案。”
“你给了吗?”
“为什么不呢。”
大皇子心涩,那我呢?
我的答案什么时候来?
*
昨日心神耗费太大,祁元祚没有精力操控分身,大当家一直在沉眠,不料祁承玉反应这么大。
棺材没封死,留了通气口,他稍微一推就能出来。
他得去找祁承玉。
身边的暗卫虽听他的话,更听父皇的话,他不让暗卫追杀,父皇呢?
祁承玉的伤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身后有人,他不敢将危险带回那间小院子。
那是绝不能让皇帝知道的秘密。
他的去向是小环山。
大当家到的时候,黑卫已经打算带走祁承玉去交差了。
庆幸分身不是个活人吧,没有这个金手指,凭祁承玉作死的能力,祁元祚都得栽进去。
以近乎灵异的手段打晕了两个黑卫,他轻飘飘的落在祁承玉面前。
祁承玉靠着树,头发遮了他的眼睛,即使这样也能觉出那双眼睛的凶狠。
祁元祚蹲下身,冒昧的拿个小木棍将他的头发拨开。
祁承玉拽住他的手腕,一口咬上他大拇指后边儿的厚肉。
“别咬。”
牙齿在皮肉上沉沉缓缓,每次收紧都像下了巨大的决心,可偏偏又止在出血的底线。
就这样来回十数次。
好挣扎啊。
最后祁承玉像吐什么脏东西一样把他的手吐出来,躺在地上,空洞的望向天空。
他的灵魂失去了尊严。
他好恨啊,为什么会有祁元祚这样的人?
祁元祚洞察人心但不轻易揣度人心,尤其是祁承玉的,太扭了。
他蹲下身:“上来,天要下雨了,该回去了。”
祁承玉不动,他等了三息。
一只手攀上他的脖子,似要掐死他。
祁元祚不动如山,正常的背上人,一步步离开。
身后是他们六年前逃亡时暂居的一个山洞。
祁承玉每次生气都要来这里待一会儿。
那只手倒底没有掐下去,手的主人反被祁元祚的云淡风轻气的呕血。
祁承玉的死刑,再次改为死缓,他将永远为不会起伏的黑夜而忐忑。
只有祁元祚可以看到的抽奖,指针缓缓停住,这次的奖品是——灵魂(傀儡)。
*
祁元祚回去没多久天就下雨了。
他喜欢雨天,沐浴,封窗,沏茶,摆上小零食,拿上一本没用的画本,窝在铺的宣软的榻上,身心放松惬意极了。
可惜有三木墩子,不通人情世故,碍眼。
席长松不走,大皇子不走,连刘湖都不愿意走。
前者疑心太子认出了四皇子。
后者好奇心重的冒泡。
大皇子心事重重。
这个时候除了祁元祚没人有闲心。
鸿门宴的请帖发出去了。
周府一片哀痛,苏州城议论纷纷。
杨府死寂,墨坊蓄势待发。
齐帝,他头疼。
一头疼就想找儿子。
但找了只会更头疼。
孩子大了不由爹,齐帝能怎么办?
他只能做好为儿子兜底的准备。
三万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七天后的宴是什么宴,有脑子的人心里都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