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高星瑜见他不说话,唤道。
李瑾回过神,却未接她的话,只说:“公主,官家快用完午膳了。”
高星瑜略瞪眼说:“李瑾,你别总是拿皇兄吓我。”
可她到底还是挑眼看向慈安宫方向。
李瑾有点说对了,她与皇兄不亲近。
皇兄不会容忍她胡闹。
“李瑾,你若骗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高星瑜直盯着他。
这些日子,她总是见不着李瑾,如今见着了,心里却又十分不踏实。
后宫有人传言,皇兄得位不正,父皇去世时,并未下达遗诏,只有口谕。
而这个口谕是从李瑾嘴里而来。
即便父皇信任李瑾,可……
高星瑜迟疑问:“李瑾,父皇宾天时,可真的将皇位传给了皇兄?”
李瑾猛然抬眼,厉声道:“三公主!这等不敬之话万不可再说。”
他心下一慌,回头一看,却见顺泽帝竟站在殿外,静静盯着他俩。
李瑾心内一咯噔,官家何时出来的?
他忙恭恭敬敬对高星瑜行礼,低声道:“三公主,祸从口出,万不可听信谣言,四下胡乱说。”
说罢,便朝顺泽帝走去。
幸好高星瑜站在侧方里面,那方看不见人。
高星瑜明知慈安宫那方瞧不见她,却吓得往后又退了几步。
她扶着宫墙,听见远方飘来皇兄与李瑾的对话。
“何人?”
“回禀官家,是福安宫的大宫女,三公主差她过来问问太后娘娘午后几时起,想着下午陪娘娘去御花园走走。”
半晌,她没听见皇兄说话,便带着婢女蹑手蹑脚离开。
高靖逸俯视眼前这个毕恭毕敬的内侍官。
此人自打入宫便恪守规矩,一步一步走到大庆殿伺候。
即便疑心如父皇,一贯亦信任他。
死前,亦是他与母后送走了父皇。
高靖逸目光微沉,这人断不可用。
“听闻,你入宫前亦是上过战场?”高靖逸问。
李瑾弓着身,垂眸,恭敬答:“回禀官家,奴少时曾与父亲上过战场,当年西夏之战,奴不过十余岁。”
高靖逸点点头,展眉道:“李押班在这慈安宫,实在屈才了。”
李瑾忙道:“奴不敢。”
高靖逸挥挥手,说:“去伺候母后,朕走了。”
“恭送官家。”李瑾行礼道。
待高靖逸阔步离开后,李瑾又朝侧面瞧了瞧,那方不见动静,想来高星瑜已离开。
他眉心微动,双眸透着忧伤。
那般热烈且高贵的女子,原就不是他这等人可高攀的。
若真有一日可出宫,他怎敢以这般残缺的身子带她出宫?
李瑾望向慈安宫内,韩太后虽手段狠辣,但却待皇子公主十分宽和。
想来此番择婿,亦不会亏待三公主。
他离宫之前,需得为她筹谋一门好亲事,让她此生无忧。
而远离慈安宫的高靖逸停下脚步。
“去福安殿问问,方才是谁来的慈安宫。”他招招手,唤来个内侍官。
“诺。”那人领命而去。
高靖逸挑眼看向慈安宫,心道,李瑾向来谨小慎微,从不与人私下交集,因而父皇信任他。
但……为何他会听从母后之令?
那夜竟出手相帮?
而时候,母后亦从未提起原因。
高靖逸不知李瑾与高星瑜之事,实在不放心此人。
他沉思半晌,暗想,此人留在身边,实在让人不舒坦,每看到一回,他便能想到父皇一次。
若真有一日,与西夏开战,此人有些拳脚功夫,又上过战场,倒可以派去监军。
战场刀剑无眼,李瑾又未同其他武将那般时常训练,一不留神,战死沙场亦是十分可能的。
高靖逸抬抬眉头,心下打定主意,这才提步向大庆殿走去。
次日一早。
范紫芙便打着哈欠,出了门。
“大娘子早!”张穆正帮着将行李抬上马车,见范紫芙出来,朗声道。
他中气十足,猛然一叫,倒把范紫芙吓了一跳,瞌睡全无。
“张将军早。”范紫芙朝他挥挥手,又左右张望,未见宋易安人。
昨日民乱后,宋易安半夜才回屋。
她睡得沉,被他捞进怀里,迷迷糊糊又睡了去。
“大娘子在找易安?”张穆见她东张西望,便说:“天刚亮,他便去了曹明府上,许是交代昨日农夫之事。”
“大娘子当心,易安能赶回来。”
范紫芙点头,打量张穆一眼,只觉这他如今倒是个好相与的,以往说话可不是这般客气。
而张穆虽盯着奴仆们搬东西,余光却扫了一眼范紫芙,心道,原先倒低估了这女子对宋易安的影响。
竟没想到,宋易安为了这女子冒这般险。
昨日到了汝州,听闻宋易安讲了这一路的遭遇,即便是他,亦止不住心惊胆战。
一想到宋易安讲这女子竟使计逃过潜渊的追捕,他不由得肃然起敬。
要知道,潜渊一行出身韩家,皆是韩太公亲手选的俊杰,只为护卫高靖逸周全。
这般围剿,她不仅全然脱身,还顺手将宋易安救了,实在……女中豪杰。
难怪吕俭那厮如此念念不忘。
“大娘子。”张穆想到吕俭,不由出口叫住了正待进屋的范紫芙。
“将军还有事?”范紫芙问。
张穆左右看了眼,眼下只有石竹跟在身前。
“将军直说无妨。”范紫芙见他盯着石竹,便说:“石竹与我共过生死。”
“大娘子可知……吕俭对您的心思?”张穆说话向来不拐弯,直白道。
范紫芙挑眉答:“知道。”
“你既知晓,当避着他,吕俭这人……”张穆提到往日好友,实在意难平,顿了顿方说:“他极易钻牛角尖。”
范紫芙微笑道:“为何要避开?难不成避开了,他就不会存有这心思了?”
张穆急道:“我不过是担心他钻牛角尖做出伤害大娘子与易安之事。”
“张将军,你错了,我越是避开,他越是妄想许多。”范紫芙却道:“他如今这般行事,张将军以为是我避得开的?”
“倒也无妨,这般心思于我而言是利好,不过几句便能乱他心智。”
“人啊,有软肋就有破绽,有破绽便好对付。”
张穆愣怔,看着这个笑颜如花的小娘子。
这女子真是……
这般事换做旁人,恐是羞红了脸,往后多加避嫌。
可落在她眼里,却是极具利用价值。
真是心硬如铁。
张穆忽而有些同情宋易安,这般女子怎会为他动心?
保不齐,亦是在利用宋易安?
张穆只觉通体生寒。
“张将军?”范紫芙见他出神,喊了句。
张穆回过神,答:“大娘子忙,我去瞧瞧马车装好没。”
说罢,逃似的出了小院。
并在心里打定主意,往后可莫惹这妇人。
留下相顾无言、莫名其妙的主仆二人。
“大娘子,张将军好像有些怕你。”
“怕是好事,怕便不会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