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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从东边城门离开。

范紫芙望着青雨村方向,喃喃道:“此番回京,还未来得及与阿翁告别。”

“大娘子,大爷昨夜就派人去与老太爷说了回京之事。”石竹将茶水与果子摆好,说:“亦派人瞧了瞧阿山,那孩子总算是说话了。”

阿山如今跟着阿翁他们一同待在青雨村。

“阿母去后,阿翁心情一直不好,如今让阿山跟随他学医,转移下注意力。”范紫芙叹道:“于阿山而言,亦算是件好事。”

他本就早熟,家中逢此大变,若无人在旁开解,怕是更加内向,钻入死胡同出不来。

“刘掌柜说阿山天赋极高,假以时日定能学有所成。”石竹为她斟茶道。

范紫芙点点头,待风头过了,有朝一日,她再回来看阿翁。

“可有阿夏消息了?”她问。

石竹摇摇头说:“莫辞说还未收到消息,但听他那语气,好似潜渊并未去永州,既然他未去,阿夏当是安全的。”

范紫芙端起茶又放下,一想到那个机敏的小丫头尚不知下落,她便食不下咽。

马车朝着汴京方向行驶。

范紫芙挑眼看向远方,遭此祸事,倒让她警醒。

此番回京,第一件事,便是要去上官府,不能让吕俭害了曦姐姐。

第二件事,便是……

她微眯双眼,心中默念,高靖逸……

端不能让他这皇位坐得这般安稳。

他越安稳,她心难安。

但若要在京中行事,当倚仗宋易安。

风吹动车帘,范紫芙从缝隙中看到前方宋易安挺拔的身姿,唇角不由上扬,透露着算计。

宋易安越发动心了,三番四次撩拨她。

自己不为所动,越是这般,他越是上头。

如此,往后他亦甘愿为自己行事。

范紫芙眉心一动,恨不得尽快赶回汴京,大展拳脚。

一旁的石竹见主子这般,亦低头浅笑,如今大爷与大娘子感情越发好了。

待到了汴京已是申时。

马车刚到城门口,范紫芙便见着有十来个文臣在此等候。

只见宋易安下马,众人围了过来。

不过一炷香时间,宋易安走了过来,温声对她说:“芙儿,我让莫辞护送你先行回府,我需得进宫一趟。”

“行,你快去,莫管我。”范紫芙暗自猜测,许是高靖逸派人前来,可见如今东府恐怕乱作一团。

待宋易安离去,范紫芙坐回马车内,闭目养神,不到一刻钟,马车骤停。

范紫芙睁眼,问:“这般快?”

却听外间有人喊:“宋夫人,能否出来一见?”

范紫芙微挑眉,撩开车帘,果见司马颐站在路中间。

如今她不似往日那般身着华服,发髻上亦不过戴着一枚玉簪。

较之以往天之骄女清高模样,范紫芙倒觉得这般颜色更为顺眼。

“司马姑娘,我与你有何话可说?”

司马颐紧抿双唇,暗地手握拳,即便这般不堪,她亦无他法。

母亲说,待宋易安回京之日,便是阿翁与阿父问罪之时。

官家拿司马家笼络宋易安。

吕俭如今亦不在汴京。

吕家与司马家暗地退了亲,又得官家赐婚。

她虽爱慕吕俭,却知他不会出手相帮。

临到头了,司马颐却只能想到范紫芙。

若她能出手相帮,宋易安又爱重她,说不定……

“宋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司马颐感受到周边投射而来的目光,赧然道。

“大娘子。”莫辞走近,低声道:“司马家如今惹怒官家,老夫人与二夫人之死亦与之有关,这位司马姑娘恐怕目的不纯。”

范紫芙望了望司马颐,眼珠一转,低声道:“无妨,听听她如何说。”

莫辞见她眸光闪动,蕴藏算计之色,知晓她心下有打算,便不再劝阻。

只暗暗死盯着司马颐,司马家穷途末路,保不齐这位姑娘会拼个鱼死网破。

浔楼。

范紫芙为司马颐倒了杯茶,笑道:“司马姑娘,这壶茶都快喝完了。”

自打坐在这里,这司马颐便低头默默品茶,一直不言语。

“往日你说我脾性不好,自然知道我耐心亦不好。”

司马颐身子一僵,嘴唇微动,好似极难开口。

“宋夫人,往日是我不懂事。”她双手拽着裙子,满脸通红说:“宋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能否……”

司马颐一哽咽,她出身高贵,又是嫡女。

即便是在荣安县主面前,亦不曾低人一等。

如今,却要向自己最厌恶的女子低头。

她只觉心似被人撕破那般疼痛难忍。

“能否请求宋夫人在宋相面前美言几句?请他高抬贵手,放我阿翁与阿父一条生路。”

“司马家往后亦无能力与他作对。”

范紫芙笑道:“司马姑娘,你当是求错人了。”

“我不过内宅妇人,哪有资格决定你阿翁与阿父的生死。”

司马颐紧抿双唇,半晌才说:“范紫芙,我都求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范紫芙眉一抬,笑道:“司马颐这才装一小会便露出原形了?”

“你求我,我就得帮你,这世间哪有这等好事?”

司马颐双眸含泪,她如今入不了宫,姑母亦撒手不管,高星瑜亦帮不了一丝忙。

她若求宋易安,恐怕连身都近不了。

司马颐咬牙,站起身,走到范紫芙面前,猛然跪下,哀声道:“宋夫人,求你。 ”

范紫芙低头,这个曾经骄傲无比的女子早已没了往日光彩。

“司马姑娘,你求我没用的,揪着司马家不放的不是我,亦不是宋易安。”

司马颐抬头,泪眼婆娑望着她。

“是高靖逸。”范紫芙轻声说:“而且,你即便跪下求他,他亦不会放过司马家。”

司马颐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嘴唇微抖,良久说不出话来。

范紫芙微叹口气说:“司马颐,你虽聪慧,却目光短浅,才智尽用在内宅争斗上。”

“遇此家族灭顶之灾,你那点小聪明又派的上什么用场?”

司马颐垂头落泪,她终究是救不了家人。

“既已成定局,你当为自己与亲人考虑。”范紫芙话锋一转。

司马颐抬头,疑惑看向她。

“既然你的聪明尽在内宅,为何不发扬光大呢?”范紫芙将她扶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司马颐见她忽而这般温和,警觉道。

“莫去依靠旁人,你且看看自己手中还剩什么,只要能加以利用,总有东山再起一日。”范紫芙却拍拍她的手说。

还剩什么?

司马颐神情哀伤,如今她再也不是汴京那颗璀璨的明珠。

那吕俭都对她避之不及。

司马颐眉心微动,看向范紫芙,说:“你……”

范紫芙却捏了捏她手,笑道:“司马颐,你做惯了藤蔓,便继续缠着大树向上生长。”

“即便大树将你扯下来,我相信你亦有许多法子再缠上去。”

司马颐心内一动,问:“你为何帮我?”

“这不是你求我吗?我可不让人白跪。”范紫芙狡黠笑道。

帮你?她可不帮不喜之人。

这般,便可将曦姐姐干干净净摘出来。

且……

吕俭后院起火,便顾不得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