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她听到消息,楚瑜被皇帝召见,一下子就慌了神。
从前楚瑄在世时,太后没将这个“私生子”放在心上,只是单纯拦着楚桓,让他念着都是一家人。
后面楚瑄死了,她想起这个孩子了,却也无能为力了。
如今太后已经将楚瑜当成了大儿子硕果累累的在世独苗苗了。
她以为皇帝终于忍不住对这个孩子下手了。
所以她赶来兴师问罪,有必要的话这次一定要带走楚瑜。
眼下两位仇人见面。
楚桓听到自己母后的第二遍质问,忍不住勾起唇角,不过怎么看怎么是嘲讽,他慢条斯理,他像平常百姓家的儿子一般,可说出来的话却残忍血腥。
他道:“儿以前说过,娘不见瑜儿,儿就不会对他动手,儿说到做到。不过,如今这个约定要改一改了。”
这个约定是皇帝和太后因着亲情关系达成的微妙平衡。
听到楚桓叫楚瑜为瑜儿,太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她以为楚桓在“阴阳怪气”,毕竟他一向如此。
她怒道:“你改什么?你还要杀了他不成?!他是你唯一的亲侄子!”
楚桓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不怀好意道:“当然不会了,他是朕的儿子,朕疼他都来不及呢。”
太后怔住,心里的怒火都被这句话冻住了,表情一瞬间有些扭曲。
好半晌,她不敢置信道:“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里泛起丝丝寒意。
他是在生气说气话?
下一刻她听到了楚桓的声音。
他一字一顿道:“意思是瑜儿是我的亲生儿子,我的儿子自然该朕来疼,以后不劳母后费心了。”
太后身体僵硬在原地,一时间不能理解楚桓在说什么。
好半天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可能,当年瑄儿的血明明和……”
太后的声音颤抖,几乎要说不出后面的话,她心里清楚楚桓这么说必是有备而来。
果然,楚桓直截了当道:“滴血认亲是假的,做不得真,适才我和瑜儿的血也融合了,就是王万和的血滴进去也融合了,母后若是对此感兴趣,之后也可以让人试一下,不过最好不要大肆宣扬,毕竟兹事体大。”
太后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身上的华服首饰压的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奉为圭臬的滴血认亲是假的,楚瑜……很可能不是瑄儿的孩子,一时之间她甚至不知该震惊什么了。
楚桓见状上前不由分说地扶着太后坐下。
坐下后太后听到他的二儿子说:“想来母后已经多年没见过瑜儿,不知道瑜儿长得…有多像我,并且,他有一处胎记和我一样。”
居然真的不是……
太后无力地抬头和楚桓对上视线,他的眼底明显藏着杀气。
这些杀气不是对着她的,太后知道是这件事惹怒了皇帝。
太后再说不出什么了,哀莫大于心死,楚桓的话她已经信了个十成十,因为楚瑜的存在一直是楚桓心里的一根刺,他连装都懒得装。
如果不是念着这一点母子亲情……
母亲哑口无言,儿子还在说:“说来我也要感激娘的心软,如果不是娘让我念着手足情深,瑜儿就要被他的亲生父亲杀死了,又何来今日的真相大白。”
他的话让太后眼里迸溅出恨意,她咬牙切齿道:“你是,还在记恨那件事,不对,你在记恨哀家偏心。”
“是。”楚桓坦然承认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目不暇接,也勾出了楚桓藏在心底的怨恨。
他冷笑一声道:“当年楚瑄醉酒闯进我后院睡了我的一个妻妾,他连睡的谁都记不清,我回来后你们已经做主处置了那个躺在他床上的姬妾,后来牵扯到容侧妃,于是你们包括我又以为那个姬妾是她找的替罪羊……
“楚瑄倒好,满不在乎,后来‘真相大白’,他张口就说那就多谢我替他养了三年儿子,甚至还想要回去,我丢不起那个脸,同时容侧妃暗中派人向你告密,你知道后不让我杀了楚瑜,说都是一家人,最终楚瑜还是养在我府上,楚瑄什么事都没有,你还帮着他瞒着父皇。”
最后楚桓面无表情道:“我知道楚瑄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他荒淫无度,因为他蠢,因为他无所谓,但我就是介意,他的行为令我恶心。”
楚桓的语速不急不缓,条理清晰,可见这件事压在他心中很多年了,记得异常清晰。
抛开他说的“炸裂”内容,温长宁听的简直想为他喝彩了,会说就多说,连前因后果都给他说明白了。
至于在太后面前楚桓不自称儿臣,也不自称朕,只是惯用我。听这么多了温长宁也发现皇帝这个自称问题了,就是不知道他是因为怨,还是因为…爱了。
果然在亲人面前大多数人都容易控制不住脾气,今日温长宁简直是对皇帝有了全新的认知:
皇帝大多小心眼,楚桓没当皇帝的时候就是个小心眼的人了。嗯……可能这么说很不恰当,因为这件事确实不是用‘小心眼’三字就概括了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从他以前做的种种事情中可以分析出他就是个小心眼的人。
而从楚桓这一番直白吓人的话中可以看出这人是多么清醒的可怕,从始至终他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而或许这一件令楚桓记恨的事情中,他不是爱哪个女人,他只是单纯的因为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旁人糟蹋了才生的气。
这对他来说是耻辱,大男子自尊心受辱,自己的权柄被挑衅——更何况想当皇帝的人当然是渴望权利的。
楚桓是个优秀的封建帝王,但其他方面可能就,不是个好东西了,及格都够呛。
在皇帝和太后暂告一段咄咄对峙的寂静时间里温长宁派自分析着皇帝的性格心理。
与此同时太后对峙不下去了。
太后听的已经不知作何反应,她知道自己的二儿子是个无情记仇的性子,可是她竟不知他对自己的哥哥也是如此,无差别对待。
三年来她不想见到楚桓,见了面楚桓也从来没有像今日话这么多,这么“交心”。
当年问他为何谋反,他说想做皇帝;问他为何杀太子,他说挡他路者该杀,说太子德不配位,太子做得我为何做不得,说不喜太子。
当时他说了那么多,可是直至今日太后才知他不喜兄长至此。
如果不是因为楚瑜身份一事,她今日仍不会知道他的不喜。
太后长子的儿子也没有了。
太后待不下去了,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看到楚桓。
她需要回去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