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寒风穿梭于纳迦隆德军营的火车站,带着凛冬的肃杀气息,呼啸着掠过月台,卷起达克乌斯大衣的衣摆。
他缓缓踱步,双手负在身后,步伐机械而缓慢,仿佛被困于某种固有的逻辑循环之中,如同一只被圈在动物园里的猛兽,在狭小的笼舍中来回踱步,重复着同一个弧度。
他的身影在月台昏暗的微光下被拉得狭长而晦暗,黑色的大衣随风摆动,像是一面被撕裂的旗帜,亦或是一只挣扎着扑动的残翼。他的影子在微光的映衬下变幻莫测,如同一个被囚禁在命运牢笼中的幽魂,在这战争前夜的静默中彷徨。
远处,纽克尔与希尔西斯并肩站立,沉默地抽着烟。烟雾缓缓升起,在寒冷的空气中时而被风卷散,时而缭绕成灰白的云团,仿佛某种即将熄灭的希望,亦或是即将燃烧的战火。
二人偶尔交换一个目光,彼此之间却无言以对。达克乌斯的重复踱步映入他们眼中,那沉重而机械的步伐像是无声的战鼓,敲击在胸膛之上,让本就焦虑的他俩更加的焦虑。
此情此景犹如,仿佛这里不是纳迦隆德的军营火车站,而是彰武的火车站……
而达克乌斯……
在翻涌的蒸汽映衬下,他的身影若隐若现,置身云雾之中,那缓慢踱步的身影,昭示着他内心的困惑与犹疑。
然而,他并不孤单。
马雷基斯静静地坐在月台的一张坚固铁椅上,犹如雕塑一般静止不动。傍晚仅剩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偶尔洒落在他的铠甲上,映出一道冷峻的光泽。他低头拨弄着自己的铁指,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全然无视达克乌斯一次次从他身前经过,只是以一种冷漠而耐心的姿态等待着什么。
远处,一群参谋与军官肃立,他们身着黑色军服,佩戴着象征着军阶与荣誉的徽章。他们无言地注视着这一幕,神色冷峻,目光沉重。没有人打破沉默,也没有人敢发问,他们只是在等待,在这场战争正式展开之前,在最后的静默之中,目睹这两个杜鲁奇最伟大的存在以自己的方式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蒸汽翻腾,铁轨震颤。
达克乌斯终于停下了脚步,收回游离的思绪,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目光投向远方——那里,一道黑影正缓缓浮现,宛如远方传来的命运召唤。
“列车进站。”
他的声音瓮声瓮气,低沉而沉稳,刻意模仿着黑石铸造厂主管索戈尔的经典台词,但语气里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意味,如同沉重的蒸汽机车轰鸣而出的汽笛声,带着令人战栗的震撼。
黑影自远方浮现,火车头如同一头咆哮的钢铁巨兽,破雪而出。
那是一台4-8-8-4轮式超重型蒸汽机车,它的前端配备四轮引导架,以确保其庞大身躯能够顺畅通过曲线轨道,两组八轮驱动轮提供着惊人的牵引力,最后四轮支撑架稳固着这头吞云吐雾的怪物。它是杜鲁奇工业的结晶,是这个世界上最庞大、最沉重的蒸汽机车,没有之一。
这个技术,独此一家。
矮人?
扎尔矮人?
用来纳迦罗斯待过几天的希博洽德的话说:扎尔矮人的车头跟这个比就像是可笑的个小玩具。
随着列车的接近,轰鸣声在整个车站回荡,犹如远古巨龙从沉眠中苏醒,带着亿万年积蓄的怒火穿越时间的长河,撼动大地而来。铁轨在冲击下震颤不止,车站的金属构件在低频共鸣中发出令人牙酸的颤音,整个空间都在这股狂暴力量的冲击下微微扭曲。
车头下方的犁冷峻而锋锐,扫开一切挡在前方的障碍。无论是厚重积雪,还是血肉之躯,都将在它的怒涛碾压下化为齑粉。车轮的咆哮撕裂大地,蒸汽从两侧喷涌而出,在寒风中如同飓风掀起的灰白海浪,席卷过月台,跨越平台,撕扯着空气,将一切笼罩在令人窒息的铁血气息之中。
然而,黑色巨兽并未减速,更未停靠。
钢铁洪流带着不可阻挡的威势,从月台旁疾驰而过,将达克乌斯的大衣猛然掀起,将他一同卷入那呼啸而去的黑暗之中。但他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缓缓地抬起手,腰带上的辉银权杖被拔出,高举过头,直指苍穹。
权杖在寒冷空气中闪烁着湛蓝的微光,映照着月台,也映照着一张张从车窗中掠过的士兵面孔。士兵们的脸庞一闪而过,眼神中交织着各种情绪——敬意、疑惑、兴奋、肃然。
刹那之后,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飞速掠过,黑色巨兽拖曳着长长的烟柱,渐行渐远。余下的蒸汽仍在空中翻涌,未曾散去的热量让空气微微扭曲,宛如整个空间都残留着这头巨兽的咆哮。
这班列车自戈隆德发出,车厢之中乘坐的是『裂钢』第十集团军的士兵们,该集团军由高阶恐惧领主、戈隆德的瓦拉哈尔——巴克隆统领。
他们的去向既已注定,命运的巨轮滚滚向前,不会因任何迟疑而停滞。
尽管名为『第十』,但它实际上是第六。出于对某些禁忌的尊重与避讳,杜鲁奇选择了这样的命名方式。
然而,无论是第六还是第十,事实都不会改变:这是一支极具战斗力的集团军,精锐之中的精锐。他们的组建经历了严格的筛选与训练,每一名士兵都是战场上的杀戮机器,擅长最艰难的任务,专精攻城战术,无论是破坏防御工事还是直面血肉拼杀,他们皆是登峰造极之师。因其无坚不摧的攻城和巷战能力,这支集团军被冠以『裂钢』之名,寓意其如钢铁裂解般撕碎一切阻碍。
成型之后,『裂钢』集团军被部署在戈隆德,扼守要塞,拱卫纳迦罗斯,而如今,他们正被派往新的战场。
这班发自戈隆德的列车不会在纳迦隆德停靠,也不会在海格·葛雷夫停靠。这列钢铁巨兽将在无马哥的注视下穿越黑水河大桥,穿越黑暗之路,跨过纳迦瑞斯大桥,直抵克拉卡隆德。在那里,他们将进行换装,随后迎接战争的洗礼,为杜鲁奇的征服事业再添新功。
但戈隆德并不会因为他们的离去而显得空虚。
在巴克隆统御的『裂钢』集团军离开之后,接替他们守卫戈隆德的,是另一位杜鲁奇的统帅——希拉尔·荆棘之血。
希拉尔——一位强大的战士,一位天生的领袖,一位异类的杜鲁奇。
他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杜鲁奇,事实上,在旧时代,他就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品质——良知。
在杜鲁奇这样一个冷酷、残忍、无情的社会中,这种品质极为罕见,甚至被认为是软弱的象征。但他的良知从不意味着软弱,相反,他是一位无比果断且冷酷的战士,在面对敌人时,他的刀锋从不犹豫,战术从不留情。他的公正与高尚仅限于他所认可的体系之内,面对杜鲁奇的敌人,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施以雷霆手段,甚至比许多同僚更加凶狠无情。
除了良知,他与绝大多数杜鲁奇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的无欲无求。
他对权力与财富并无太多野心,也不在乎个人的地位提升,这使得他在杜鲁奇社会中显得格格不入。他不是阴谋家,也不热衷于政治斗争,更不会费尽心机去谋夺更高的位置。正因如此,他才能成为马鲁斯最值得信赖的副手之一。
是的,希拉尔曾是马鲁斯最亲近的追随者之一,二人曾有一段复杂且微妙的关系,在权谋与利益之外,还掺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私人情感。
他并不像其他杜鲁奇那样阿谀奉承,相反,他直言不讳,甚至敢于公开批评马鲁斯的决策。他会指出错误,直指问题的核心,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言辞是否得罪马鲁斯。若是换做其他人,早已死于马鲁斯的怒火之下,但他不仅活了下来,反而被赋予更大的权力。
但那都是陈年旧事了,现在的他因为性格和能力,深受马雷基斯的信任。
现在的达克乌斯已经102岁了,在两年前的会议上,克拉卡隆德至阿纳海姆铁路的修建计划被正式敲定,但这仅仅是序章。在那场会议上,真正被敲定的是一场军事行动,一场堪称雷霆扫穴的战役。
战役规划清晰而精准,如同手术刀般切割战场。
第一路大军从纳迦隆德出发,沿东线推进,直逼哈尔·冈西,以雷霆之势正面碾压混沌势力的据点。
第二路大军从卡隆德·卡尔出发,在海军的配合下登陆,对哈尔·冈西进行合围,并截断任何可能从北方来援的混沌势力。
不再需要经验宝宝的杜鲁奇将不再与混沌浪潮进行无休止的拉锯战,不再纵容这些怪物继续侵蚀纳迦罗斯,不再让哈尔·冈西的废墟成为混沌势力向外蔓延的溃疡。
这场游戏结束了,战争的机器已然启动,战争的机器已然启动,开启下一场棋局的杜鲁奇不再等待,不再旁观,更不会与混沌浪潮纠缠不休。在对奥苏安发动全面战争之前,哈尔·冈西的威胁必须被彻底扫除。
尽管希拉尔深受马雷基斯的赏识,但他的资历尚浅,他所统御的大军团是筹备后期才正式组建的,目前仍处于扩编和训练阶段。
也由于雷霆扫穴的原因,戈隆德的防御压力,也没之前那么大,所以巴克隆的集团军被抽调了出来,由希拉尔的大军团进驻。虽然希拉尔的部队尚未完全成型,但凭借他的能力与指挥和杜鲁奇军队的底蕴,足以维持戈隆德的安定。
火车的轰鸣在站台上回荡,尽管列车已然驶过,但达克乌斯仍未放下他手中的辉银权杖。他静立原地,权杖高举,直指远方,仿佛在为即将出征的将士指引方向,亦或是在向他们的征途致以沉默的祝福。
不久后,他缓缓放下辉银权杖,他的目光落在另一列缓缓驶入车站的列车上。月台上,整装待发的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列队进入车厢,一切都有条不紊。
整个战争机器在无声运转,一刻不停地将力量投入到前线之中。
这一次,列车上的士兵隶属于塔洛斯统御的『荆棘』第五集团军。和先前驶离的列车一样,这班列车不会在海格·葛雷夫停留,它的终点,也是克拉卡隆德。
看了一会后,他失去了兴趣,眼神游离,思绪飘散。随即,他开始机械地迈步,又开启了他的刻板行为,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走动了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一直在走,为什么还在走。但他就是想走,一圈又一圈,似乎无法停下。
可能是因为风起了?
可能是因为发车了?
也可能是因为……如果不走,他就无法面对即将到来的未来?
达克乌斯不知道。
他只是走着,一步又一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这凝固的时间里找到某种节奏,让心中的沉闷得以释放。靴子踏在坚硬的月台地面上,发出沉稳的响声,是唯一与现实世界连接的锚点。
“你在走什么?你已经走了三十五圈了。”
一道冷硬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利刃般直刺达克乌斯的耳朵。
马雷基斯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目光紧锁着达克乌斯的身影。他的语气带着不耐和怒意,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试图冻结那份来回徘徊的焦躁。
达克乌斯停下脚步,偏过头,随意地瞥了马雷基斯一眼,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不觉得马雷基斯有资格对他说教,也不认为自己的行走与马雷基斯习惯性地摆弄手指有任何区别——本质上,他们都是在等待战争降临前,借助某种行为来平复内心的不安。
于是,他用最平淡的语气,回敬了一句简单而直接的问候。
“你好!”
这突如其来的问候,犹如一把锐利无匹的匕首,穿透了午夜盔甲,精准地刺穿了马雷基斯的心脏。他原本燃烧着怒火的气焰,瞬间被浇灭了,甚至连面甲上的焰火都微微暗淡。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月台上所有的士兵、参谋、军官都感知到了这短暂的僵持,却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他们佯装忙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这边投来,偷瞥这场无声的较量。
最终,马雷基斯低下头,声音微不可闻,仿佛是在对自己说话。
“我不好。”
过了片刻,他又补了一句,声音低沉,却无比笃定。
“我知道你的感觉,你知道我的过往,这种感觉我不止有一次。”
达克乌斯没有回应,他不认为此刻讨论情绪有什么意义,抒发情感不会改变既定的事实。他们此刻的感觉,不过是战争来临前的忐忑,就像考生走进考场前的紧张,像演员踏上舞台前的心悸。可是,有紧张感,就不考试了吗?有恐惧感,就不上舞台了吗?
战争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没有犹豫的余地。
他静静地注视着马雷基斯,马雷基斯也同样凝视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句最简单的话。
“上车吧。”
没有拥抱,没有额外的话语。
他们很快还会再见。
只是地点变了,从这里,变成了阿纳海姆。
列车驶向克拉卡隆德,那里将成为集结点之一。士兵们将在那里换装、补给,随后沿铁路线推进至阿纳海姆,对其展开全面包围。与此同时,早已启航的海军也将在指定时间抵达,将这座城市团团围住,切断它的一切生机。
说人话就是:围点打援。
杜鲁奇的进军路线还是当时达克乌斯与马雷基斯刚认识后规划的路线。
更没有没有什么,你来一下,会写字吗,会写的话,我做如下部署调整。
接着……
所有的部署,早已落定,一切都按既定计划推进。
马雷基斯沉默地叹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随后迈步走进了车厢。他的身影消失在车门之后,士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登车,队列整齐,秩序井然,唯有沉默如影随形。
达克乌斯注视着马雷基斯消失的方向,随后,他的目光缓缓转向站在另一侧的纽克尔。
纽克尔对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抬起手臂,挥了挥,示意参谋们登车。
过了很久,随着一声沉闷的汽笛长鸣,列车缓缓启动。蒸汽喷涌,车轮碾压铁轨,轰鸣声震耳欲聋,宛如战鼓擂响,宣告着这场战争的正式开幕。
黑色巨兽缓缓驶向远方,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只留下翻涌不息的热浪与蒸汽,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这一刻,战争的阴影正式笼罩在大地之上。
达克乌斯静静地站在月台上,凝望着列车消失的方向,良久无言。片刻后,他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在感慨,又似乎只是单纯地驱散思绪。
没有必要多想,没有必要多说。
他迈开步伐,与希尔西斯肩并肩,沿着通往各个月台的天桥缓缓前行,脚步沉稳。身后,整个军营火车站仍旧灯火通明,人影穿梭,调度员的口令声此起彼伏,士兵们有条不紊地登上新驶入的列车,一切都在按照既定计划运作,没有丝毫迟滞。
这一刻,战争开始了。
君临奥苏安,在达克乌斯102岁的这一年,正式启动!
这一年,按帝国历算是2094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