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天总是亮得特别早,不过四点多,阳光就透过玻璃畅通无阻地照到了陈韶脸上。家里静悄悄的,只有空调外机在不甘寂寞地嗡嗡作响。
陈韶揉揉太阳穴,没着急起来,而是又把梦境中的一切思考了一遍,然后就猛地一拍脑门。
人傻了不是?
在陆老爷子的采访中,【提灯女】就已经表现出了魅惑的能力,其中两名醉汉更是直接失去理智跳到了冬季的湖里,那位“如则兄”如果不是陆老爷子拦着,也早就扑到画像身上去了。
这一点他梦里思考的时候居然没能想起来。
这样一来,就没什么疑点了,他在山水画里接触的确实是【提灯女】,和袁姿琴一模一样的嘴唇或许就是来自于和月娘一样惨死的芸娘,而最新的嘴……
他怎么看怎么像是张逸晨的,毕竟弧度这么明显的笑唇并不多。
也不知道他和他们分开的这半天发生了什么。
按捺住内心的担忧,陈韶抬头看了眼挂钟,发现也才不到五点。
这个时间点的电梯还没开,楼梯也不能使用,画展更是要八点钟才开门,有问题也出不去。陈韶索性坐到桌子前面,把昨天写好的【总筹】再添上几笔。
“怪谈:【画展】
性质:不定(疑似会随时间变化)
应对措施:
阵营划分:
1、【维纳斯】,包括袁姿琴及其画作、画展工作人员在内,可能对颜值较高的人展开袭击,墨痕是其污染特征;
2、【提灯女】,诞生早于【维纳斯】,需要人类作为祭品。
注:【维纳斯】与【提灯女】疑似有内在联系。
规则:
1、不要进入画展;
2、不要与画展的工作人员和画家接触,不要看任何关于画展的宣传;
3、小心突然出现在你周围的人物画像。如果你看到的是形貌昳丽的人物画,简单赞美,不要谈论可能涉及它们生前的任何事情。并且不要让它们处于黑暗中。如果你看到的是一个没有脸的女人,立刻闭眼逃离!
4、不要接触山水画,不要看抽象画,不要接触突然出现的任何物品。
5、如果你接触了山水画,说一句当下不会出现的话,但不能涉及死亡和美丽,然后在正确的地方完成画作。
6、如果你在梦中进入绎思园,立刻从大门离开。小心无脸人,但在家主发话前,它们中的下人或许愿意帮助你。”
做完这些,他又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将梦境中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写下来,再抬起头来已经是五点半了。
妈妈早十几分钟就起了床,正在厨房里忙活,还贴心地在阳光房门口放了一小碗生菜,陈韶就拿来给兔子喂了喂食。
度过一个平淡的早晨后,顶着哥哥的视线,陈韶再度说了句中午可能不回来,就匆匆出了门。出门的时候还顺手把门上的漫画摘下来,叠了两折,塞进口袋里。
幸福小区东门外的公交站边儿上已经站了一个方芷柔,还是笑着,眉宇间却难掩焦急,脸色比之前也略有些黯淡,显然并没有休息好。她今天背了三个黑色的单肩方包,都挂在左边肩膀上,从她略有歪斜的身体能看出包的重量。
“张逸晨去玩储藏室,嘴没了。”她拿手在下半张脸上比划一下,“我被袁姿琴邀请当模特,不自觉就答应下来了。张逸晨趁着我们说话的功夫溜进画室,但我没拦住袁姿琴回去,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说着,她撑开其中一个包口,给陈韶看里面的东西。
“我后来在第一出口的架子那里找到了他留下的信。这三个照相机的话,是我看了信之后,昨天晚上找地方买的,我想今天或许用得上。”
在信里,除了储藏室的经过和现实的提示外,张逸晨还写明了自己在图书馆内得到的信息。
[
我是因为踩到了一张照片,才被带到过期报纸存放处的。
那里很危险,能把人扯进报纸上的新闻里。有一张十五年前的报纸讲到了一场火灾,我就被带到了里面。
这场火灾里,五层楼里十五户人家总共四十三人全部在深夜里被烧死,里面有一个人叫袁宁,就是那个三楼夫妻里的丈夫,他的五官和袁崇英很相似。
凶手当时并没有抓到,但我怀疑就是袁姿琴干的。报纸上有烧毁前和烧毁后两张照片,储藏间里那幅画和烧毁前的那张一模一样。
这应该和我们要找的东西关系不大,但是或许会成为我们的阻碍,或者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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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火案报道图片,照片,拍照。
如果拍照相关的东西代表记者的话,那相机确实是有用的。
“我觉得我们不像在找东西,”方芷柔幽幽说道,“像在查案子。”
陈韶无奈地叹口气:“没办法,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可能在画展中有投影,了解得越多,越不容易受伤害。况且我们要确认它是什么,还是要依靠这些信息的。”
这和之前幸福小区的情况还不一样,幸福小区要么是诞生于人们对一个幸福安宁的小区的期盼,要么是诞生于一个温暖的怪谈故事,一切都是确定的。而画展,它牵涉到人,人一向是难以捉摸、不断变化的存在。
依旧是坐上44路公交车到达画展门口,或许是获得了袁姿琴真人亮相的消息,今天来的人明显比昨天多,展览厅外人头挤挤挨挨的,让人很怀疑小小一个展览厅能不能装得下这么多人。售票区窗口开着,门票依然在售,并不像宣传片里说的那样有限,售票区里穿着淡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着期待。
八点整,展览厅的大门准时开启,人们蜂拥而入。当陈韶和方芷柔踏入人物画展区,身边的人群却忽然稀疏起来。他亲眼看到一个妈妈牵着的孩子消失,那位母亲对着空荡荡的手露出了惊恐焦急的神色。
“贝贝?贝贝?你跑哪儿去了?贝贝?妈妈在这儿!别乱跑!”
她本能地往来时的方向走,以为自己的孩子被人群挤到了其他地方,但没等她走几步,她就和其他参观者一样,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