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寺是皇家寺庙,依云山而建,曾被某朝国师断定是块风水宝地,若在此建寺,必定会有高僧出没。
这预言也被验证,本朝最受敬仰的怀让禅师就在江元寺修行,这位大师年轻时曾游历四方,最终得悟禅心,修的无上之法。
元德帝在建朝之初,曾经去找过怀让大师与他对谈两日,最终被其点拨,坚定了治国之策。
因此皇帝对怀让禅师十分尊敬,本想将他封为国师,却被怀让以不入俗世而拒绝。
江元寺因此被定为皇家寺院,被修葺得琉璃瓦顶、金光闪耀,普通百姓只能远远驻足,成为心中的神圣之地。
可这一向清净的皇家寺院,今日却难得热闹,因为皇后要带嫔妃前来祈福祭雨,需得先有人安排祭典的流程,还有对宫中贵人的接待事宜。
这件事皇帝特地安排沈明珠来做,然后又安排誉王提前去寺内准备祭典的祝词,最好能同沈明珠一起。誉王文采了得,沈明珠也是饱读诗书的闺秀,才子佳人凑在一室,同写祝词,说不定就能生出些情愫。
元德帝对自己的安排颇为满意,也交代誉王要在心上人面前好好表现。于是誉王精心打扮了一番,着蟒袍戴金冠,早早来到了江元寺。
可他进了寺院就傻了眼,除了沈明珠还有一众贵女、贵妇围着,正在指挥着僧人,认真准备祭典流程。
众人一见誉王就立即行礼,沈明珠站在中间,穿戴十分朴素,微微弯着腰,不仔细看还找不着她。
誉王不快地道:“祭典之事不是交由沈娘子来办,为何会有这么多人。”
沈明珠连忙站出恭敬道:“皇后的祈福祭典重大,光臣女一人难以完成。因此让哥哥向圣上陈情过,允许臣女携带帮手。”
允许你带人来,谁让你带这么多人呢!
苏锦璃见誉王站在那里,脸色阴沉,便笑着道:“听闻王爷有意选位次妃入府,四妹妹可是很为王爷着想呢。”
那群贵妇、贵女一听,立即明白了过来,连忙将这位平时不容易接近的王爷围住,朝他套着近乎问东问西。
誉王内心像装了个炮仗,可他一向重贤德之名,也不好摆什么王爷的架子,只能勉强按着心里那根火引,维持笑容应对。
沈明珠和苏锦璃使了个眼色,总算能祸水东引,清净地准备祭典事宜。
虽然她知道今日是皇后对她的考察,但这场祭典事关重大,哪怕她不想出风头,也是绝对不能出差错的。
反正最后也能将功劳推给别人,皇后要选哪一位当誉王次妃,让他们选就是。
而沈明珠旁边还站着一位,和那群贵女贵妇不同,她今天半点讨好誉王的念头都没有,因为她心里实在心虚,不知今日这趟是福是祸。
这人就是徐韶容,她年前刚生了儿子,心里无比得意,只想着从此就能母凭子贵,富贵无忧。
可她万万没想到,丈夫沈正浩竟会因为郑荣一案彻底跌落。
郑荣做首辅时,沈正浩为了攀附他暗中给其党羽行了不少方便。结果郑荣一朝落马,还是忤逆这样的大罪。元德帝下令彻查,沈正浩也跟郑党一同被关进了大理寺。
幸好他和郑荣牵扯不够深,沈家又是求情又是花钱疏通,虽然丢了官职,总算是保住一条命。
但沈正浩也从此一蹶不振,沈家的银子也都挖空用来保他的命,最后一家子连带着两名小妾,还得靠徐韶容的嫁妆贴补度日。
徐韶容成日以泪洗面,感叹自己命苦,又在一次家宴上,从爷爷那里听到苏锦璃众多风光之事,这人明明样样不如她,凭什么能飞上枝头,将自己踩在脚下。
她知道郑荣案是由沈心驰亲自查的,沈正浩可是他的堂兄,沈心驰竟如此心狠,一点情面都不留,只怕就是被苏锦璃吹了枕边风,想要故意报复她。
从那以后,她被嫉妒和恨意反复折磨,连扎小人这样的事都干了,可苏锦璃还是毫发无损,好像还过得越来越滋润了。
就在徐韶容被折磨得寿命都短了几年时,她无意中结识了苏家四房太太,还从她口中听到个八卦。
苏家四房张氏因为上次被赶出苏家,也对苏锦璃记恨上了,逢人就诉苦,说这侄女攀了个高枝,就连叔婶都敢喊打喊杀了。
而这位张氏因为夫家接了宫中采买瓷器的生意,她与吏部侍郎夫人攀上了很好的交情,在一次闲聊中无意得知,原来郑荣之子郑陵死时,苏锦璃竟也在旁边。
这不就是不守妇道嘛!攀上沈大人还不够,竟连首辅儿子也不放过。
张氏原本想将此事大肆宣扬,可被丈夫警告封嘴:他们全家还得指望苏元昭的庇荫呢,万一乱说嘴被查出来了,说不定就得被赶出京城了。
可张氏实在憋得难受,同徐韶容一见面,就找到了共同批判她那位侄女的快意,一时说漏了嘴,将郑陵的事透露出来。
徐韶容心中大喜,又给她灌了几杯酒,总算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立即编了个故事,为了隐藏身份,她找了批乞丐给了银子,让他们四处传播。
果然如她所料,这般掺杂香艳细节的故事最容易流传,然后她又加了把火,连带着苏锦璃因夫家嫌弃不孕也编了进去。
毕竟她现在唯一能胜过苏锦璃的,就是给沈家生了个儿子。那女人就算现在再风光又如何,没有孩子傍身,名节若也毁了,迟早会被扫地出门。
原本一切都如徐韶容计划般顺利,安排人散布的事,她也做的十分小心,可她万万没想到,竟会受到侯府四姑娘邀约,让她同去江元寺为皇后准备祈福事宜。
徐韶容原本是有些怀疑的,她同这位四姑娘毫无交情,可她夫家如今失势,这邀约的诱惑太大,若能因此在皇后面前挣个功绩,说不定还能为沈正浩说情,给他个小官当当。
于是她左思右想还是来了,可一进寺院,就看见苏锦璃站在沈明珠身边,仍是那副光彩照人的妖艳模样,好像丝毫没受流言困扰。
见徐韶容犹豫地站在门口,苏锦璃抬头冲她笑了一笑,道:“徐姐姐终于来了。”
不知为何,徐韶容被她笑得腿有点软,总觉得这门她踏进去,只怕就难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