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照顾一下病人,胆子怎么这么小?”
一声嗤笑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来,岑曼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又故作不经意地去瞄监控前的荆野。
男人还在啃那个没吃完的苹果,眼睛却盯着监控没动。
屏幕里,两个女人互相拥抱了一会儿,便手拉着手离开了,薇薇还给申玉擦了擦眼泪,看起来非常温柔。
岑曼看着屏幕,又看了看荆野,忍不住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荆野不答,她便继续道:“薛燕回那么荒唐,你次次都给收拾烂摊子也就算了,这回他说开派对,连林半月都要邀请,你居然也答应了?”
咔擦咔擦——
“你疯了吗?明知道方……”岑曼顿了一下,很快含糊过去,“明知道那边极其排斥这位小姐过来,你居然还敢承诺他?就不怕到时候那位生气?”
咔嚓咔嚓——
吃苹果的声音清脆不绝耳,岑曼听得心头火起,最后没能控制住,干脆走过去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苹果,对上男人转头看来的视线后,她不由得退后一步,却又很快定住,稳了稳心态才道:“别说他的拟邀名单上有林半月的名字,就算没有林半月,这一场派对要请到那么多身份显赫的人,肯定会惊动方家和别的贵客的。”
“贵客”两个字被她读了重音,代表着那些有资格来地下的最高级vip们。
他们都知道九池的特殊性,更知道那些高级vip们到底拥有怎样的能量,可相对应的,他们拥有的权力越大力量越多,也就越不得不在各方面都谨慎小心,对九池这个重要地点尤其如此。
平时没什么大事的时候,那些大佬们都时常关注着九池的情况,现如今薛燕回要在这里大剌剌开派对,还是在申玉失踪事件正闹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邀请对象还是一直咬着这件事不放的孟摇光,那些大佬不紧张关注才是怪事。
——是的,他们当然知道申玉的事情。
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但终归比较少,并且事情又消停得很快,因此最开始根本就没人把这当一回事。
直到事情闹上了热搜,又三番两次被人提起,重新受到关注,期间岑曼已经收到过好几个不同贵客明里暗里的询问与不满了。
毕竟是在九池发生的事,既然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为客人收拾烂摊子,那么做好收尾工作保护好贵客就是他们最基本的责任。
可没想到只是一件小事,搞来的女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却偏偏折腾了这么久都没能熄灭下去,他们怎么能不感到不满。
可如果说之前那些小打小闹都还只是让他们不满,那么这次的派对,以及拟邀人员的名单,就足以让他们感到不安了。
岑曼完全可以想象这些请柬一旦发出去,自己将会收到多少来电,又会被倾泻多少怒火。
然而荆野不慌不忙,先是从她手中拿回苹果,然后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不带多少情绪,却莫名叫人触之生凉,她不由得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却还是紧拧着眉头想得到一个答案,毕竟要直面那些怒火的可不是他!
“你怕什么?”荆野慢吞吞又咬了口苹果,笑了一下,“知道就知道,忌惮就忌惮。”
他看回屏幕里,瞧着已经变得空荡荡的通道,轻描淡写:“不会有问题的。”
“那林半月呢?你真的要请?”
“当然。”
“方夫人那边……”
“我会解决。”荆野咬掉最后一口苹果,“她不会生气的。”
·
孟摇光对九池地底围绕着她展开的话题一无所知。
她正在拍戏。
剧本已经快接近中期,谷雨和谢惊蛰总算勉强熟识起来了。
之所以加个勉强,是因为他们俩交流依旧不多,只是不知为何,谷雨原本总是分给谢婧羽的舞蹈室的时间,莫名其妙就被移了一些在谢惊蛰的琴房中。
两人的相处时间变多了,谷雨也就免不了对他有了更多了解。
比如这个好学生习惯对人来者不拒,凡是找他问问题的,不管时间有多么不合时宜,他都会停下自己的事先去给人家讲题,再比如他对他妹妹几乎有求必应,是学校里人人都想要的二十四孝好哥哥,再比如他的家长会他的父母总是争抢着要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学校不久后就要举行家长会,谷雨听见同班同学聊天说的)……
还有许许多多的小细节,但无一例外,全都是在告诉谷雨,谢惊蛰到底有多么优秀和完美,面对每个人都是如此,简直好到像个假人。
直到这一日,她在这具完美的形象里,再一次发现了一条裂缝——她听见谢惊蛰在对电话里的父母说谎。
分明是在琴房里弹琴,却在接起电话后对那边的母亲说自己正在等妹妹下课。
这也就罢了,他居然还很形象地告诉他妈妈,自己正在妹妹舞蹈房的隔壁复习看书。
·
少年温和的声线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传荡,谷雨看得目不转睛。
直到某一刻,他若有所觉地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她的视线。
一秒的停顿,随后是肉眼可见的细微慌乱,以及强自镇定与逐渐移开的眼神。
“有人来问我题了,我先挂了,妈妈。”
——在移开视线后,他甚至还这么告诉他妈妈。
“不会耽误自己的。”
——他温和地说。
然后挂断了通话。
教室里一时陷入死寂。
谷雨依旧靠坐在墙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道身影,等着他缓慢转身,重新对上她的视线,然后对她笑了一下。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依旧是那个品学兼优温和听话的好学生。
谷雨却觉得,自己在这一瞬听见了什么东西裂开一条缝的声音。
咔嚓地一声——
她不动声色,缓缓收回了视线。
然后在两天后,一个下雨的下午,在体育器材室里,偷懒睡觉的她在偶遇到来这里搬东西的谢惊蛰后,突然毫无预兆地对他发出了邀请。
“要和我一起逃课吗?”
映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少女坐在垫子上,在模糊的光线里朝抱着一筐器材的少年伸出手。
她眼眸乌黑沉静,以仰望的姿态、以认真说话的语气吐出了那个轻佻甚至略带轻蔑的称谓:“乖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