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葭没问这是什么。
自己的东西,她自然是认得的,不说那香囊和帕子,只说那花笺,就足以让她眼熟了。
她向来有给书斋做花笺的习惯,消费到一定程度就会赠送花笺,这原本只是她的业余爱好,倒是未想到会因此让书斋的生意变好。
重生之后。
她也还保留着这个习惯,前阵子还刚送出去一批。
她没想到裴郁也会购买这些,更没想到他会把这些东西装在盒子里。
买了为何不用,还非要装在盒子里?
云葭不解。
她更为不解的还是这装东西的盒子。
作为曾经在博古架上看到的盒子,云葭对此自然不陌生,她还记得这只盒子上着锁,当初看见的时候她还惊讶裴郁究竟在里面放了什么竟还上了锁,如今瞧见之后,只让她觉得困惑不已,她实在看不明白眼前的这一切了。
室内过于安静。
小顺子自她进来之后就颤颤巍巍的,不敢抬头,此刻也是如此,甚至因为太过紧张,浑身上下打起摆子,膝盖都软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惊云虽不至于像小顺子这样跪下,但心情也有些紧张,她看着不远处的姑娘,几次张口却又像在马车里时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云葭先发了话:“你把东西拿过来,我看看。”
惊云听到这话,握着东西的手又是一紧,她犹豫地看向云葭,嘴唇嗫嚅两下,知道自己相劝无用,她最终还是轻轻应声,奉命把手里的东西拿了过去。
云葭接过盒子一看。
这一看,就连那块帕子和香囊也瞧清了。
也是她的东西,帕子针法稚嫩、图案幼稚,正是她亲手绣得第一块帕子,当初丢得时候,她还寻了好一阵子,最后也未找回来。
至于这香囊……
云葭却轻蹙起眉。
她记忆中只给一个人做过香囊,就是陈氏。
当初她与陈氏关系要好,知晓陈氏有偏头痛的毛病,她钻研古书又问了樊叔方才做了这个香囊给陈氏。
时间过于久远,香囊的味道已经没那么清晰了,但仔细辨认还是能分辨出这就是当初她给陈氏的那个香囊。
陈氏的香囊怎么会在裴郁这边?
裴郁又为何要把这些东西珍藏起来,还特地上了锁,生怕被人发现。
云葭盯着这些东西良久,还是看不明白,她拿着这些东西蹙眉不解,低头,正好扫见小顺子,她便出声:“你……”
可她才开口,小顺子就立刻惊得浑身紧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云葭沉默,虽知他这样肯定是隐瞒了什么,倒也没强势地非要他说出来。
“先出来吧。”
担心裴郁一个人在外面待着有什么需要的,云葭说完便走了出去。
惊云连忙跟上。
小顺子也撑着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跟了出去。
裴郁还在昏睡。
不知道是不是环境使然,又或者是他做了美梦,他睡得十分安然。
云葭站在床边兀自又看了一会,然后又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盒子,红唇微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交待小顺子:“给你家少爷换一身衣裳。”
小顺子喏喏应是。
走过来的时候瞧见一只盒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小顺子心下一惊,脚步一顿,不自觉抬了头,却见面前高贵清艳的女子看着他淡声道:“收好吧。”
旁话一句未说。
小顺子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听到这话还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答了是。
捧过盒子。
他却不敢多看,忙先去放好。
趁着小顺子去放东西的时候,云葭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她看着处于昏睡中的裴郁,看着他唇角轻翘,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就连神情都变得十分柔和。
她下意识伸手想替他把脸颊边的头发拿掉,可手才伸过去,却未像先前似的落下。
而是于半空之中暂时稍停之后就收了回来。
“你先留在这照看下,等醒酒汤送来,他若是还睡着就算了。”云葭说完这句话便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惊云自然没有不应是的,她跟在云葭身后想送她先出去。
云葭走了两步却忽然止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昏睡的裴郁,沉默半息方才重新转身离开。
送云葭出去之后,惊云回屋,正好碰见小顺子打着水拿着衣裳过来,看见她就白了脸,连端着水盆的手都不自觉颤抖起来。
惊云看他这样,脸色霎时一沉。
到底担心他没轻没重,要是回头把脸盆摔下吵醒二公子就不好了,只能压着嗓音沉声道:“先把东西放好。”
小顺子现在六神无主,自然是惊云说什么就是什么。
惊云等他放下脸盆,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二公子,见他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便又压着嗓子低声道:“你跟我出来。”
小顺子闻言犹豫了一会。
待见惊云头也不回往外走,也只得匆匆跟了出去,才出去,就听惊云转过身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可小顺子哪里知道,即便知道,他也不敢说,他苍白着脸,摇着头:“惊云姐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惊云怒极反笑:“你不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
可无论她说什么,小顺子只是摇头,她再说,他竟然开始掉起眼泪了。
惊云除了小时候见过元宝哭,还没见男的在她面前哭过,一时又气又是无奈,余光一瞥,厨房的人送东西过来了,她怕被人瞧出端倪,当即敛了面容转过身挡在小顺子面前,然后压着嗓子与人说道:“还不进去?”
小顺子也知道轻重,鼻音重重的轻轻应了一声是,就进屋了。
来送东西的人婆子刚才远远瞧见两人一副对峙的模样,走近之后不由多问了一句:“姑娘刚在和人吵架?”
那人说着还往里头看了一眼,自然不可能看见什么。
惊云心下一沉,脸上却仍挂着笑:“哪里是吵架,只不过是骂了他几句,二公子年纪小,他也不懂事,任二公子喝得这样醉。”
那人一听这话果然未再多说,只道:“二公子也是年轻,这才会被人灌醉。”
两人说了几句,来人就告退了。
等她走后,惊云方才转身回屋,二公子还睡着,看着又睡得很香,两人自然不好把人喊起来喝醒酒汤,惊云便把东西放在了桌上,又见小顺子全程背对着她一副逃避的样子,知道是没办法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了,惊云也只好作罢。
“我把东西放在这,二公子醒来头疼的话,你就让他喝一些,若是凉了,就继续去吩咐厨房一声,让他们送热的过来。”
她听小顺子埋着头应是,眼神却始终不肯看她,也懒得与他多说了,留下一句“照顾好二公子”,她也转身离开了。
走出院子的时候。
想到那一只盒子里装着的东西,想到自己窥探出来的二公子的心思。
也不知姑娘会不会猜到。
但惊云料想姑娘应该是能猜出来的。
姑娘素来聪慧,即便当下看不明白,但时间一长也肯定会看明白。
甚至不需要多长时间。
惊云想到这就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姑娘看明白之后会如何?揣着这个疑问,惊云往外走。
正好碰见吉祥从对面走来。
惊云低着头没看见,还是吉祥先喊住她:“这么晚了,怎么在这?”说着,他看了一眼惊云身后的屋子,待见那边灯火憧憧,他有些惊讶:“二公子回来了?”
惊云听到声音,这才抬头。
吉祥瞥见她的脸色,皱眉:“出什么事了?”
知他素来心细,惊云岂敢让他知晓,忙敛了心神说道:“没事没事,就是二公子喝醉了。”
吉祥知晓二公子今日去参加宴会了,听到这话倒也未曾多想,只关切了一句:“没事吧?”
“睡了,小顺子看着呢。”惊云浅答一句。
之后不等吉祥再说,她便先行与人告辞了:“夜深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她说完也不等吉祥有所回复就先匆匆转身离开了。
吉祥看着她这急匆匆的样子,皱眉,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他也未曾阻拦惊云离开,只目送她离开的身影,又往身旁的院子看了一眼,吉祥蹙眉于原地枯站一会,也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