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桩“大姑娘处置二公子”的事,自然没有其余人知晓,大家都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而选择守口如瓶。
倒是西河村那边又有别的消息传过来了。
不过也只是传到了云葭这边。
消息是贵顺传给惊云的。
自那日让林大河写下和离书之后,云葭怕林大河私下再折腾出什么事便让贵顺一直盯着那边,以防有什么纰漏。
昨儿林家发生那些事时,贵顺倒是不在,是之后才知道的,这会便把消息一道全报了过来。
“贵顺说,林大河人已经醒了,村子里的人怕真的闹出人命,昨儿夜里就给嫁到邻村的林慈递了消息,她夫家喊人请了大夫过来看他。”
“林大河虽然身上伤不少,但都不是要命的伤,就是……看着有些中风的征兆。”
“中风?”云葭挑眉,驻笔抬头看了一眼惊云,奇道,“既然都不是什么要命的伤,怎么好端端的竟要中风了。”
自从裴郁口中知晓昨日打林大河的那些人是谁之后,云葭便知晓这些人手上有轻重,不可能真的把人打出什么好歹来。
惊云回道:“说是开始还没事,那大夫也只是让他好好休养,是他自己醒来看到屋里的墙壁空了一处,跑过去一看,忽然就晕了过去,醒来就成这副模样了。”
云葭默然。
心中倒也猜到是因为什么缘故了。
恐怕是林大河发现自己藏的钱被人拿走了,一时怒上心头,这才中了风。
不过既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同她就没什么关系了,这样的男人落得这样的结局,也只能说一句活该,她重新低头翻阅起手中的账本,并未因为林大河的处境而起一点怜悯之心:“林慈那边知道情况后,没回来看看?”
“……没。”
惊云显然也问过贵顺这个消息,因此这会答得并不犹豫,只是她的脸色显然也不算好看。
她亲情缘薄,对亲生爹娘也早已没有什么感情了,但如果她的亲生爹娘真的出事被她知晓,她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管,至少回去看一眼,尽可能地做上一些事,也算是还了这一场生恩。
何况……
据她所知,林大河虽然做人不怎么样,但对这双儿女还算是疼爱,尤其是对这个女儿,说一句千依百顺也不为过。
若不然也不会把林慈一个农家女养得这么刁蛮任性,什么都不会,只知道一味地索取。
这两兄妹,一个见死不救,只顾着拿着钱财跑路,一个知道自己的亲爹出事,连回去看一眼都没有。
实在是白眼狼!
也亏得干妈没跟他们住在一起,要不然就这么两个人,干妈以后哪里还会有什么好日子?
云葭听闻这番话,即便早有预料,也觉得这对兄妹实在是太过凉薄了一些。
她脸上的神情又淡了一些,不过对此却也懒得再去评判什么,只撂下一句:“这事莫让罗妈妈知晓。”
惊云自然知道轻重,忙答应一声。
云葭又问:“妈妈如今身体怎么样了?”
那日她与罗妈妈推心置腹谈了一场之后,翌日罗妈妈收到林大河那边的和离书忽然又喜又悲哭了一场,之后就病了。
这阵子云葭就让她待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倒也正好方便她隐瞒这些事了。
她如今年纪大了,心重,云葭怕她回头知晓林大河现在的情况,觉得他可怜,还不如瞒着她。
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去烦恼那些没必要的东西。
“先前奴婢才去看过,干妈今日的气色看着比前几日要好许多,只不过到底年纪大了,恐怕得好好修养一阵子。”
云葭嗯一声,交待道:“让她好好将养着,什么都不用操心,若要什么珍贵的药材,你就直接拿着我的腰牌去库房拿。”
“是。”
惊云又答应了一声。
“对了,姑娘。”她还有一事要与云葭说。
“嗯?”
云葭依旧没抬头。
“那个跟林大河有首尾的方寡妇听说马上就要成亲了。”
“什么?”
原本一直一心二用翻看着账本的云葭听到这番话却愣住了,她似是不敢置信似的抬头看着惊云道:“你说谁要成亲了?”
惊云显然也觉得这事有些不可思议,刚才贵顺说的时候,她也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是个外地来的年轻脚商,有阵子一直在西河村那边贩卖东西,估计就是那会跟方寡妇认识的。”
“我听贵顺的意思,这两人估计一早就勾搭到一起了,不过之前林大河没出事,那方寡妇觉得林大河有钱有势,自然看不上那个脚商,但现在林大河跟干妈和离,也算是断了跟咱们国公府的这个关系,钱又都被林东拿走了,他自己现在又是那样的状况,以方寡妇的为人怎么可能陪着林大河吃苦?”
“而且那方寡妇估计也怕您和罗妈妈收拾她,所以就想着快些把自己嫁出去。”
“贵顺还说,这两人已经办好路引,不日就要离开燕京了。”惊云把这事全部说完,便问云葭的意思:“她这一走,恐怕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您看要不要把人拦下?”
云葭知道惊云的意思,是在问她要不要放过方寡妇,只不过这事她做不了主。沉默半息,云葭还是与惊云说道:“你去探探妈妈的口风,看她是什么意思,她若心中怨恨方寡妇,你便着人想法子把人留下……”
不过云葭想依照罗妈妈的性子,她应该是不会想对方寡妇如何的,若不然以罗妈妈的手段,方寡妇恐怕早就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事实也果然如此。
惊云受云葭的吩咐去问罗妈妈的意思,回来便与云葭说了她的打算:“干妈说前尘已了,她如今很好,不必再节外生枝了。”
这就是放方寡妇走的意思。
跟云葭想的一样,云葭听完之后便也没有多言,点了点头,说了句“那就按照妈妈的意思去做吧”。
余光瞥见惊云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云葭又问:“还有什么想说的?”
惊云听她这样说,犹豫片刻还是悄声与云葭说了:“奴婢先前过去的时候,干妈还在睡,我听她就连梦里也一直在喊牧官这个名字。”
牧官正是罗妈妈的那位青梅竹马,那位有缘无分的未婚夫。
云葭当日遣岑风和贵顺去西河村的时候,也让他们顺便去邻村也就是罗妈妈自己的村子打听了下关于罗妈妈之前那位未婚夫的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大概只是单纯想看看罗妈妈这位前未婚夫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云葭是也是事后才知晓那日罗妈妈与她说的话并不是全部。
罗妈妈的口中,她的那位青梅竹马最后因为抵抗不住时间和家庭的压力,最后还是和其他人一样选择跟罗妈妈分开。
可从岑风他们打听到的结果中,云葭了解到这个叫牧官的男人并没有真的背弃罗妈妈,也没有娶别人。
他死在二十八岁,死在罗妈妈出宫的前一年。
牧官是个木匠,一日建造房子的时候从高处摔落,当即就吐了血,之后将养许久都未曾好,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临死前却担心以罗妈妈的性子若知晓他的死因必定会替他守活寡,索性就给她写了一份决绝书,希望她能就此忘了他。
即便是恨他。
云葭还记得那日岑风与她说起此事的时候,还说过村子里的人提到那位叫牧官的年轻人都是直叹气,还说罗妈妈若是嫁给他,两个人必定会过得和和美美。
云葭猜想大概这事最后还是没能瞒住罗妈妈,所以她才会在选择嫁给林大河之后又心生后悔,想着逃离。
她没办法去想象罗妈妈这些年的内心有多煎熬。
原本以为背弃自己的未婚夫原来并未另娶他人,甚至在死前还在替她谋划布置,希望她能过得好,可她却听从母命随便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
云葭想她这些年肯定不好受。
怎么可能好受呢?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早约定了今生,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局。恐怕她宁可他真的是背叛了她娶了其他人离开了这边,也不希望两人已经天人永隔。
那个时候她知道前世裴郁为她做得那些事情,心里就跟被刀绞过似的,痛不欲生,可她还有机会去挽留去改变一切,罗妈妈却再没有机会了。
恐怕她这一生都在后悔。
云葭一时没有说话,不知过去多久,她忽然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往里屋走去。
片刻之后,她拿着一只盒子走了出来。
惊云知道这只盒子是岑风前些日子拿过来的,只是她也不知道这里面装了什么。
“你拿去给罗妈妈吧。”云葭说着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了惊云。
惊云伸手接过,看着姑娘沉默的模样,不由多嘴问了一句:“这是……”
云葭看着那只盒子,轻声说:“墓地。”
“什、什么?”
冷不丁听到这两个字,惊云吓了一跳,也亏得这还是青天白日,要不然她肯定得吓出一身冷汗,好歹稳住了心神,可即便是她,此刻也有些看不明白姑娘究竟要做什么了……
正欲询问却听姑娘又说:“是那位牧先生旁边的地,我把那块地买下来了。”
“原本想着等过些年再给妈妈,如今……”
“你且拿去给她吧。”云葭说完便收回视线,重新坐于西窗下的胡床上,桌上账本还未看完,可她此刻却有些无心去看了,闭目靠于锦枕上,想着罗妈妈和那位牧先生的故事,此刻的云葭格外有些想念裴郁。
她的手中拿着一串翡翠手串。
如手指大小的翡翠清润、透亮,此刻正于云葭的指下划过,一颗颗流连于她的指腹之间。
恰在这时。
和恩在外面请示道:“姑娘,二公子着人给您送东西过来了。”
云葭蓦地睁开眼睛,她扭头往那布帘处看去,一时却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怎么她才想到他,他就派人送东西来了。
惊云察言观色,让和恩进来。
帘子掀起,和恩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走进来之后先冲云葭请了安,然后便笑着同云葭说道:“小顺子送来的。”
“他人呢?”
云葭接过盒子之后先问了一句。
和恩说:“走了。”
这便是不用回信的意思。
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也不好当着和恩的面打开。
惊云知晓她的顾忌,便拉着和恩出去了。
等她们走后,云葭方才打开手中的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对丁香花的耳坠。
样式精巧别致,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
云葭先前心里的那点不好的情绪在看到这对耳坠的时候便彻底消失了,她拿起耳坠,本想立刻给自己戴上,却见底下还有一张合起来的字条。
这张字条明显要比昨夜那张字条要大一些。
云葭打开,见上面书写——
‘五月时节,夜遇一家小摊,见此副耳坠十分别致,与你曾经所穿衣裳颇为登对,起兴买下,耳坠不值钱,但还是想送与你,望你欢喜。’
这大概是裴郁写过的最长的一张字条了,云葭看得却十分欢喜。
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送她丁香花,她刚收到的时候还寻思着丁香花的花期早就过去了,外面卖耳坠的那些妇人最知晓应节卖什么样子的耳坠,如今这时候该卖金桂、该卖翠菊。
原来是他五月份买下来的东西,只是之前一直未曾送出手。
或许是因为这一份久违的少年心意,云葭只觉得这对耳坠都变得重若千金起来,却也不禁心生感慨,这一世她改变了,裴郁也终于改变了……她的少年终于不再隐藏自己的情意。
这很好。
她希望他能一直这样,而不是像前世的裴郁那样至她死前都在隐瞒对她的情意,然后郁郁寡欢一生。
她把字条仔细珍藏起来然后一并藏于那夜的锦盒之中。
而后她拿着这对不合时节的耳坠走到铜镜面前,她把原本戴得那对珍珠耳坠取下,换成这副丁香花形状的耳坠。
云葭的耳朵生得十分好看。
不大不小、肤白赛雪,尤其被这紫色衬得更为白皙了,她伸手轻轻一拨,紫色的丁香花跟着轻轻一晃,就像山林间的一阵清风轻轻吹过,枝头上的丁香花跟着一晃一晃,鲜活可人。
估摸着快到饭点了。
云葭想着刚才字条上的那句“曾经所穿衣裳”,猜想应是那身丁香花的衣裳。
“和恩。”
云葭忽然往外喊了一声。
和恩本在外头打络子,听到传唤连忙放下东西进来了:“姑娘,怎么了?”
她掀帘问云葭。
紫色亮眼,和恩几乎是一眼就瞧见了,她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惊艳,心中却好奇姑娘何时有这样别致的耳坠了?还不等她继续深想,便听姑娘与她吩咐道:“你去把我那身裙摆绣了丁香花的衣裳取出来。”
“那身?”
和恩怔了一下:“您有阵子没穿了。”
不过她也觉得那身衣裳挺好看的,尤其跟姑娘今日这副耳坠十分般配,她也没多想,笑盈盈说了句“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找!”
然后就带着笑往里面去找衣裳了。
……
裴郁并不知道云葭不仅戴了他送她的耳坠,还穿了那身衣裳。
这副耳坠,他一早就买了,本是一眼瞧见,觉得与她那日穿的衣裳登对,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送出去。
于是买来便束之高阁。
今日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瞧见这副耳坠,不由起了心思,却也犹豫过,觉得这样街边买的耳坠太过便宜,实在配不上她,但还是生了私心,想把东西赠予她,所以最后还是写了字条让小顺子送了过去。
此刻坐于前堂等待着开饭。
旁边徐琅叽叽喳喳,他却出神在想她是否会喜欢。
徐琅一回头就看见裴郁失神的模样,一时好大的气,合着他吐槽了半天,某人是一点都没听啊,不由动手推了一把他的胳膊。
裴郁终于回神,问徐琅:“怎么了?”
徐琅一听这话,更气了。
听徐琅吐槽半晌的霍七秀见徐琅这副憋闷到脸都气得涨红了的模样,便笑着同裴郁说道:“说你呢,说你一早上让他背了十篇文章。”
自然那句“不是人”的话被霍七秀自动省略了。
裴郁听完,明白了,却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还跟徐琅说:“你不是都会背了吗?有什么好气的?”
“有什么好气的?!”
徐琅气得瞪大眼睛,要不是霍七秀还在,估计他都要直接拍桌起来了。
“十篇,十篇,整整十篇啊!我爹都没你这么凶狠,让我一口气背十篇!姓裴的,我把你当兄弟,你倒好,直接把我当牛马,就算牛马都有口喘息的时间吧!”也是他傻,信了邪了,觉得昨夜裴郁仗义,日后他也要为自己的兄弟仗义一些。
可他也没想到这人这么凶残,竟然一口气让他背十篇文章!
偏偏他又一口气答应下来了,几个小厮都看着,他若反悔,他徐小爷以后哪还有威严?
裴郁看他一脸愤慨的样子,昨夜的那点不高兴终于彻底消失了,他抿唇道:“好了,中午让你少背些就是。”
“你还想让我背课文?”
徐琅不敢置信,又气得大叫一声:“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再也不会信你的邪了,打死我中午也不会和你一起看书,我就知道你是个坏心肠的,亏我昨夜还……”
话到嘴边忽然停住,显然是想到这话不好与别人说了。
霍七秀倒是不知道其中缘故,见徐琅忽然住嘴,还颇为好奇道:“昨夜怎么了?”
徐琅自然不好说。
刚才的气焰都消失了,嘴里嘟囔着“没什么没什么”就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了,还装模作样拿起帕子擦手。
霍七秀瞧见之后,不由挑了下眉。
猜测是他们少年人之间的秘密,她笑笑,也没有多问,眼见悦悦还没来,正想着让人去喊一声,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却见刚刚那个不管怎么被阿琅吐槽都纹丝不动的少年忽然望着门口的方向,动作极大地站了起来。
猜想到什么。
霍七秀放下手里的茶碗,跟着一道往门口看去,就见有个穿着紫衣的姑娘正踩着正午时分最好的阳光背光朝他们走来。
她的裙摆绣着漂亮的丁香花,而耳垂上还坠着一副精巧的丁香耳坠。
远远走来。
上下两处的丁香花就跟活物一般。
活色生香。
倒也怪不得这个冷静的少年也会露出这般模样了。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霍七秀,此刻看着越走越近的徐云葭,眼中也不禁闪过惊艳。
“你做什么呢?”被裴郁遮住外面的光景,徐琅还未瞧见他姐已经过来了,只是觉得裴郁好端端地突然站了起来,挺奇怪的,便皱着眉问了一句。
裴郁并未回答。
他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满眼都是那个正在朝他走来的女子。
她还未看见他。
清风调皮,拂乱了她的青丝,她正低头在抚弄脸颊边的几缕青丝。
可他却能听到自己胸腔内那剧烈滚烫的心跳声,砰、砰、砰……一下比一下更有力,击得人震耳欲聋。
“奇奇怪怪的。”
没听到裴郁的回答,徐琅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他很快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外面候着的下人已在同云葭请安:“姑娘来了。”
一听是自己阿姐来了,徐琅也坐不住了,嘴里喊着“阿姐来了”,他一边起身越过裴郁朝云葭迎去,瞧见他姐这般打扮,徐琅也不由惊艳地睁大眼睛。
“阿姐今日真漂亮!”小少爷不吝夸赞道。
云葭听到这话,失笑,她弯着眼睛与徐琅说:“就数你嘴最甜。”话落,往裴郁那厢看去,见他还站着,脸上的表情已经没先前那么失神了,但一双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时候。
云葭能瞧见他眼里闪过的光亮。
但也只是一触即收,显然是在忌惮着屋中其余人还有她身边的阿琅。
云葭瞧见之后,眼眸中笑意愈浓,她笑着收回视线,拍了拍徐琅的手后和他说:“走吧,先过去吃饭。”
过去的时候,云葭先与霍七秀问了好。
两个小辈间的那点互动,旁人未曾窥见,霍七秀这个知根知底的人刚刚却瞧得一清二楚,此刻瞧见云葭过来,她也未表露什么,只是笑着与云葭说道:“快坐吧,刚还想着人去喊你了。”
不过看云葭这番与清晨完全不一样的打扮,倒也知晓她为何迟到了。
想到这。
霍七秀的眼中不由又流露出一点笑意。
云葭瞧见之后却难免有些赧然,她轻咳一声,寻了个由头解释一句,便让惊云吩咐人传膳了。
下人如鱼贯入。
徐琅却忽然对裴郁悄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刚刚在看什么了。”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裴郁的身形骤然变得僵硬起来。
这会其余人都还未曾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云葭也正与霍七秀在说着话,裴郁原本放于桌上的手不自觉握紧,喉咙也像是被人捏紧了一般难受不已。他僵硬着脖子,一时竟有些不敢去看徐琅,却不得不去看……
他一边扭头,一边在心里快速想着解决的法子,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不起疑。
可还未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徐琅见他转头便又凑过来悄咪咪跟他说了一句:“我姐漂亮吧?”
听着徐琅语气颇有些炫耀的裴郁:……
他微微蹙眉看向徐琅,怎么和他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你可别给我装了,刚不是你看我姐漂亮才站起来的?”徐琅一副“你可别想骗我”的表情,说完还轻轻哼了一声,“不过你觉得漂亮也没用,那是我姐,我亲姐!”
裴郁看着身边这个一脸炫耀的徐琅,一时有些无言。
他……
还真是白担心了。
“哦。”他转过头,没再搭理徐琅。
徐琅看他这副模样,自然觉得他这是嫉妒吃瘪了,心里不由更为爽快起来。
他犹嫌不够,继续悄咪咪跟裴郁说道:“不过说真的,你现在看多了像我姐这样的美人,以后还能找得到合心意的媳妇吗?”
裴郁听到这话,朝云葭那边看了一眼。
她还在跟那位霍姨说话,并未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了,并未让旁人察觉。
“找不到了。”
他坦然地与徐琅说道。
徐琅听到这话也未多想,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他姐又漂亮又温柔又厉害,谁能比得过他姐啊?“找不到也正常,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姐这样的。”
裴郁听他话中骄傲自满,黑眸流过一抹笑意,自然不会说什么。
于是等云葭看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裴郁低着头,眼中却含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云葭不由挑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