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话说一半又故意留一半,就是为了分散傅端此刻的注意力。只要他注意力分散去了别处,他才能更成功顺利的赶紧把妻子从这带走。
果然,傅端这会儿心思全然已不在他们身上,而是立刻赶在齐砚夫妇出发前,他先往京中赶去了。
傅端知道齐砚的本事和能耐,从前又不是没被他算计过,所以此时此刻,他也是真的怕在他疏漏之处,叫齐砚又抓着了什么,然后将计就计,令他损兵折将。
相比于傅端的急切,齐砚这时候就明显淡然许多了。
带着妻子上了车后,这才又细细关切问起:“这两日可有吓着?”他握住妻子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哪怕这会儿二人已经登了自家的马车,也已在回京的路上,仍是十指相扣住,比之前还要紧密些。
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后,苏韵娇这会儿是半点担忧和惆怅都没有了。
于是她高兴着摇头:“没有吓着,一点都没有。”
见她脸上的笑不像是强装出来的,齐砚更放心了些。然后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按了按她脑袋,将她脑袋按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这才和她道歉:“这次叫你吃苦,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
在京城之内,天子脚下,他竟能让自己妻子被贼人掳走……这事若说首当其冲要怪谁的话,第一个自然非他莫属。
但苏韵娇却用力摇头:“这事怎能怪你呢?你已经够思虑周全的了。只是小人太多,实在令人防不胜防。不过……经此一事后,我们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日后多加些小心就是。”
“你心态倒是足够好。”齐砚垂目笑望着她,搂住她肩膀的手顺便在她脑袋上揉了几下,以示宠溺。
她心态越是好,越是没把这件事放心上,齐砚就越是放心。这种事,若发生在别人身上,想必就算没能丢掉半条命,那也得闷闷不乐一阵子。
相比起来,足见她的积极乐观。
而这样的娇娇,正是他打心里敬佩和爱慕的对象。
她身上这样的活力,这样打死不屈的精神,正是从一开始就吸引着他的存在。
苏韵娇道:“我心态好,那是因为我相信你。我若不信你,我才不会这样呢,我肯定早吓得躲在墙角哭了,傅端一来,我肯定又下跪又求饶,哪里还能有那个底气去和他斗智斗勇,还敢吐他口水扇他耳光。”
齐砚诧异:“你还吐他口水扇他耳光了?”
苏韵娇点头说:“他说话极难听,还自以为是,我看他不舒服,就吐他打他了。不过他这个人心里极为阴暗变态,他似乎认定了我们必会因为这件事而生分,自此关系不再如从前,所以我打了他一巴掌,他竟也不生气。”
齐砚心里一切都明白,便点头说:“离间你我夫妻感情,便是他的目的了。”
“可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苏韵娇忽然郑重承诺起来,“我和他要是真有个什么的话,我临走前也得卸了他一条胳膊。”哪里能像现在,还有说有笑的?
对此,齐砚是深信不疑的。所以,他丝毫迟疑都没有,立刻点头说:“我知道。”
“你知道?”苏韵娇似不敢信他会应得这样快一样,怕他这样回答只是为安抚自己、怕自己伤心,而非真的就相信,所以又追问,“你真的知道?”
齐砚是真的知道,也是真的信任,所以,见她此刻这副模样,不免有些无奈。
他笑着,眉目温和,又点头应说:“我是真的知道,不骗你。”
“那你从何处看出来的?”苏韵娇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副势必要把这件事就快彻底解决了的架势。
齐砚便说:“从你的态度上看出来的。若傅端真做了什么,凭我对你的了解,你又怎可能那样轻易放过他?就算不杀了他,也得要让他付出些代价……而不是就这样,轻轻松松就放过他。”
听他说着这些,苏韵娇整个眼中都在闪着光。
果然,他们是那样的了解彼此。
她信他不会误会,他也一眼就看出了所有真相来。
所以,傅端如此一番的大费周章,又是为何呢?
想到他这回又是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很可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苏韵娇就忍不住想笑。
老老实实过日子不好么?何必折腾来折腾去的。
“傅端这回……怕又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喽。”苏韵娇这会儿心情极佳,于是言词间便带了些幸灾乐祸,“你说他何必呢?”
齐砚这会儿也心情松快,于是便学着妻子语气答道:“谁知道呢?”
马车很快便驶进了京都城,然后一路往北走,直在齐伯府门口时,才停下。
因苏韵娇失踪一事并无多少人知道,所以这会儿人寻了回来,也不能大张旗鼓。
门前没人迎接,直到进了苍梧院,这才见到等候了多时明显一脸急切的邬嬷嬷等几个。
瞧见娘子被公子带回来了,几人都喜极而泣。
苏韵娇却如没事儿人一样,还走过去安抚大家:“都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又说,“今天是好日子,快都别哭了。”
邬嬷嬷立刻带头擦眼泪。
“娘子说得对,今日是好日子,大家快都把眼泪擦干净了。”然后又转身来邀请苏韵娇,“家里好吃的好喝的都备上了,娘子快进屋去歇歇,顺便吃些东西吧。”
苏韵娇摸摸肚子:“嗯,还真是饿了。”
齐砚知道她们主仆几个有话说,于是就没跟着进去,只对妻子道:“有什么事直接差人来找我,我今日一整日都在家。”
苏韵娇应了声后,便往正屋去了。
邬嬷嬷等人立刻朝齐砚蹲身行礼,然后才跟着娘子一道退下。
待回了正屋那边,进了内厅后,邬嬷嬷这才着急忙慌的立刻上下好一番打量苏韵娇。
“娘子可伤着哪里了?”邬嬷嬷十分关切。
苏韵娇却抬着双手在她们跟前转了一圈儿:“瞧,这样能有什么事儿?”
见她的确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邬嬷嬷这才稍稍放心些,然后便拉了人坐一旁问:“娘子可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方才回来的路上,公子可同娘子说了?”
“说什么?”听嬷嬷这语气,难道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公子没提月娘吗?”邬嬷嬷问。
“月娘?”苏韵娇一时愣住,“此事和月娘有关?”
邬嬷嬷见状,便说:“想来公子是想奴婢等自己亲自和娘子说的。”然后喊了抱月来,让她自己把那事儿又陈述了一遍。
说完后,抱月说:“娘子事后定要好好重赏姜大夫,若非是他老人家,我们是怎么也不敢相信月娘竟是徐夫人安插在咱们济世堂的线人。”
捧星又在一旁打抱不平起来:“亏我们娘子对她那么好,可她竟是那样一个狼心狗肺之人。恩将仇报,险些害了咱们娘子。”
“捧星!”邬嬷嬷制止,“娘子自己心中有数。”
捧星吐了吐舌头,缩在一旁不说话了。
这件事,倒实在出乎苏韵娇的意外。她万万没想到,月娘竟是内应。
但事已至此,再多想那些也无用,于是苏韵娇便说:“这事儿我知道了,待明儿去济世堂再说。”又问,“你们可去拷问了月娘?她此刻人在哪儿?”
邬嬷嬷回说:“此事抱月回来告诉了我后,我便去同公子说了。月娘真实身份一事,是公子查出来的。所以,月娘那边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并未惊动。”
“当时公子也没提如何处置她,所以我们想的是,还是得等娘子回来再行处置。”
“我知道了。”苏韵娇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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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那边还不知情,只是这几日来,心中越发的莫名慌乱。
齐夫人已经有几天没来医馆了,说明到现在她人都还未有下落。
起初不太在意,她只在意自己和女儿的安危。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便越发的不安起来。
万一齐夫人真因为她而出了事怎么办?那岂不是她的罪过?
还有,齐夫人心地善良,待她和如意娘不薄,她又怎能这般自私自利,为着一己私欲而完全置齐夫人于不顾呢?
姜大夫已经不知自己该怎么说她呢,所以见她再一次无心为病人治病时,只是摇了摇头。
“你若不舒服,还是先去一旁歇息吧。你这样的态度,医也是医不好的。”姜大夫一副心累的模样同她说话。
月娘这才恍惚回过神来,然后立刻向姜大夫道歉。
“向我道歉又有什么用,你对不起的是夫人。”姜大夫随口这样说了一句。
可正是这句,更加戳痛了月娘的心。
手中称药的秤一时没拿稳,“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月娘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姜大夫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淡定从她手中接过秤来,自己做起了她方才做的活儿。
而月娘呢,一个人僵在愣了好一会儿后,这才回过神来。
然后自己一个人默默去了一边待着,目光涣散,眼神呆滞,也不说话。只是方才姜大夫的那句话,一直都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她对不起的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