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土地上扬起浓浓的烟尘,一队队骑兵飞速奔驰着,忽而散开、忽而聚起,马上骑手不时弯弓放箭,精准的射中一个个标靶。
“八旗各部之中,如今只有本王的正蓝旗操练最为勤快!”策马立在一座小山上的豪格满脸骄傲的朝正在操练的正蓝旗兵马指点道:“听说如今连正黄旗都是大多数的操演不过是走个过场,维持个场面上的好看,只有本王的正蓝旗,实实在在,以前怎么练,现在还是怎么练!”
“各地旱情不见缓解,八旗各部都被缺粮所困,少些训练,便能省下不少口粮……”洪承畴没有附和豪格的意思,一副就事论事的模样:“肃王爷的正蓝旗占着运河要道,外来的粮食都得从您这过一道手,吃饱喝足,自然就能勤练苦练了。”
正等着洪承畴奉承的豪格面上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要本王说,若要对付江南残明那些废物,本王的正蓝旗就足够横扫了,还用得着费那么多心思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皇阿玛有时候…….就是心思太多了,所以这身子才一直不好。”
“正蓝旗横扫江南,然后呢?”洪承畴依旧一脸微笑,认认真真的问道:“肃王爷,您横扫江南之后,到底是准备得到些什么?”
豪格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显然他虽然天天喊着横扫江南,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目标或计划。
洪承畴了然的一笑,转头看向训练的正蓝旗战兵,语气很平静:“横扫江南到底能得到什么?粮食吗?江南的粮食从哪里来的,肃王爷难道不清楚吗?您能横扫江南,能继续横扫江西、横扫湖广吗?还是您的骑兵可以冲到海上去,和郑家抢海外的粮食?”
豪格面上一怒,洪承畴的话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金银财宝、布绢丝绸?这些东西还有价值,是因为它们可以换到宝贵的粮食!虽然各家都知道这几年左良玉贩卖给咱们的粮食从何而来,但是武乡贼从来没跟大清直接交易过,肃王爷打垮了残明,得了再多的金银财宝,人家若不卖粮给咱们,怎么办?”
“或者是包衣?没有粮食,要再多的包衣又有何用?”洪承畴看着面色越来越差的豪格,淡淡的笑了笑:“肃王爷横扫江南,甚至连威名都没法获得,若是横扫武乡贼,这大清天下从此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横扫了一伙残兵败将、懦夫废物,肃王爷有拿出去炫耀的脸面吗?”
豪格面上又是一怒,别过头去:“洪先生是特意来教训本王的吗?”
“肃王爷,奴才是领着皇上的圣旨来的,奴才的这些话,自然是皇上的意思……”洪承畴淡淡一笑,声音压低了些:“但坐镇山东的是肃王爷,残明的情况,没人比肃王爷清楚,很多事,还得肃王爷您自己做决定。”
豪格一愣,满脸疑惑的问道:“洪先生,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肃王爷长期在山东镇守,对京师的情况或许不太了解……”洪承畴看向北方,语气变得有些沉郁:“肃王爷知道皇上身子不好,但肃王爷应当不知道皇上身子坏到了什么程度!”
“皇上时常鼻血不止,有些时候甚至会血满一盆,饮食削减了不少,半夜还时常梦中惊醒,奴才离京之前,皇上还昏迷过一次……”洪承畴指了指自己:“肃王爷想想,若非皇上龙体欠安,会把奴才派到肃王爷身边来帮忙吗?”
豪格面上大惊,正要询问,洪承畴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肃王爷,皇上若是千秋万代自然是好,可皇上若是突然有一天……多尔衮必然不会坐看肃王爷回京登临大位的,到时候没准会和后宫的某些妃子勾结,推一个幼帝出来,他来当个摄政王控制大清天下、日后再图谋篡位。”
“到了那时候,肃王爷您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就乖乖接受,跪着回京师向多尔衮朝拜,要么就干干脆脆的起兵,站着回京师坐上那龙椅!”
“本王绝不会向多尔衮下跪!”豪格怒喝一声:“哪有主子跪奴才的道理!”
洪承畴微笑着点点头:“肃王爷心里也清楚,说是两条路,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向多尔衮投降,他就能放过肃王爷?当年皇上是如何整治几个兄弟的,多尔衮会不会有样学样?向多尔衮屈膝,便是将自己的人头送到他的手上!”
“所以只能起兵了!”洪承畴严肃的问道:“肃王爷,光靠您的正蓝旗,能够打得过多尔衮、多铎两兄弟的两白旗吗?”
“打不过的……”豪格没有张嘴吹牛,自家事自家知:“若是加上汉军旗的那些兵马,倒是能和多尔衮他们打上一打。”
“那问题来了,汉军旗为什么要支持肃王爷您呢?”洪承畴微笑道:“吴三桂、祖可法他们这些新抬旗的不说了,一个个都是利字为先,投到谁那边都不会拼命的,而石廷柱、李国翰这些老抬旗的,肃王爷觉得他们会更倾向于谁?”
豪格眉间皱成一团,在马上向洪承畴行了一礼:“请先生教本王,该如何行事。”
“皇上的旨是要奉的,所以这些日子肃王爷就在山东安安静静的看着范大学士折腾左良玉便是了…….”洪承畴淡淡的笑道:“但皇上的旨意也不能全奉,肃王爷要做好大举南下的准备,这一次不再仅是抄掠淮扬,而要深入残明腹心!”
“左良玉不能胜,他控制了残明朝廷,不过是另一个马士英,与我们无益、改变不了大局,只有左良玉惨败,他便只能投奔肃王爷,靠着肃王爷的力量控制残明,肃王爷也就能对残明予取予求、以此壮大肃王爷您自家的势力。”
“一旦京师有变,肃王爷您背靠山东和江南,才有充足的力量去抢回那个本属于您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