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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龖之赫霆之砉 > 第235章 塑佛塑形难塑骨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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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已升至天际,厅中的每样物件都被描摹出相互沾染交叠的阴影。

湖面一掠而来一股带着微热湿气的疾风,掀动绑起竹帘的青色系带。

两人长长的发丝也被一掀而起,久久又落下。

李宗臣此时的面色如船外那泓湖水,沉绿湿凉。

林婉儿却是一派轻和,声如银铃:“我以为,今日大人能站在此处与婉儿畅谈此事,应早就明白婉儿的胆量了!”

李宗臣静默不语。

林婉儿也不以为意:“听大人与六殿下所言,此案应是证据不足。

你们大概没定能下范大人的罪,就连姜言他们恐怕也找不出什么大不了的错处。

这也许是这个案子真正的结果,但却不是陛下想要的答案。

可正如六殿下所说,这案子已审无可审,还能怎么做呢?

捏造罪状大概不能,毕竟这种特殊的案子,不能染上任何污点。

劳心劳力的陛下便安排了一个跳梁小丑宁常,将案子重新扯起来。

还使人煽动那些学子共同声讨,将此事弄得声势浩大,人尽皆知。

到时再将范杰他们以儆效尤,那便是遂了天下学子之愿,安了天下学子之心。

而圣上却是片叶不沾身,就算将来有什么问题,大家也皆是同罪……”

“林姑娘!”李宗臣沉声喝断她。

她勾唇一笑:“我知官场步步惊心,但大人倒也不必时时如此谨小慎微!”

李宗臣揉了揉眉心,有些莫可奈何:“某以为林姑娘深知,何事可说,何事不可说……”

“大人!”林婉儿也突然喝断他:“婉儿自是知道何事可说,何事不可说。

不过,大人之所以这么生气,大概并不是为着婉儿这些大胆的话。”

“噢?那是为着什么?”李宗臣放下沉重的手。

“大人许是为着自己的心?”她语气突然变得轻挑慢抹。

李宗臣浑身一震。

“婉儿与大人也算见面有一二,相识有二三,对您虽不算了解,但也能窥得些许。

想来,大人办案一向公正严明、法不阿贵,您何尝不能体会范大人他们?

可大人如今却要在没有实际证据与合理情由下,不断说服自己,他们是有些罪的。

这样无理的说服,对大人来说无疑是艰难的,尤其是对心有公义的人来说。”

“心有公义?”李宗臣轻言苦笑,缓缓摇头:“林姑娘对某未免评价过高。”

林婉儿眼中藏着丝戏谑:“李大人,婉儿可没说是大人心有公义!”

李宗臣倒不恼,反面露趣味:“林姑娘究竟想说什么?”

她冷眼瞧着对方:“婉儿很想知道,大人现在的愁苦挣扎,究竟为心、为君、为民,亦或是为自己呢?”

李宗臣有些怔愣,随即反问道:“某也很好奇,若是林姑娘易地而处,又该如何做?”

“我?”林婉儿觉得有些好笑:“十人九不同,若仅是我,自是顺心而为。可我终究不是大人,不是吗?”

李宗臣点头:“的确,你不是我,这世间任何一人,皆不可能成为我。

所谓的设身处地、感同身受,大多不过是安慰之词,亦不可当真。”

“大人既明白,何必多想!”

李宗臣笑笑,但那颗杂乱的心,竟神奇地平复下来。

他视线落在金乌映射之下,那汪明耀的水波,若有所思。

声如水波般缓和:“为官之路,如行山栈蜀道,一朝不甚,粉身碎骨!

唯有,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林婉儿却是大大不认同:“可丧已于物,失性于俗者,谓之倒置于民。”

李宗臣摇头:“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方能长久。”

“可婉儿只相信,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李宗臣有些哭笑不得:“多日不见,林姑娘还是胆大心雄、卓尔不群之人!

姑娘之言,辩口利辞,照人于无形!也未必不是振聋发聩,令人豁然开朗!

可某也有一句要送于姑娘: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

林婉儿眨眼瞧他,突然捂嘴轻笑:“大人也是,多日不见,还是如此睚眦必报!”

李宗臣一时无言,下刻便抚掌大笑,久久不止。

他走回桌前,掀袍落座:“那你我今日,算旗鼓相当?”

林婉儿难得好说话地点了点头。

“我倒从未见娇娇如今日这般,如此兴致高昂,神采飞扬!”栾阳景微酸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婉儿抬头望去,只见他此刻正扒在雕着海鹤的扶栏上,垂目瞧着她。

那双耷下的长睫,被侧面照去的光拉长,抖动间如细嫩花蕊,鲜活俏丽。

刚才林婉儿与李宗臣说案情时,蚺礼先在角落的榻上眯了一觉,醒后又强拉着他到二楼喝酒去了。

他本不想去,但见这两人眼底无人,聚精会神地相谈,也只得暂且掩下嫉妒,留他们方便。

毕竟,今日本就是来解决娇娇的事,他若一直捣乱,岂不更没完没了。

可陪着蚺礼喝酒的他,也是副心不在焉,尤其听见从楼下不时飘上来的轻笑,更是心神不宁!

只是碍于面子和正事,及林婉儿的威势,才一再忍下。

蚺礼实看不惯他这模样:“不过是一会不见,就如此望眼欲穿?”

说着举杯呷了口酒,舔了舔湿润的唇,头直摇:“以前自命不凡,对女人不屑一顾的栾小公爷究竟去哪了?”

他却瞟了对方一眼:“你也说是以前了!”

蚺礼却十分不赞同:“凭你的相貌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非得是她?”

“娇娇不同。”他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蚺礼啧出声来,咧着嘴:“酸牙!”

“你不懂!”

“好!我不懂。”蚺礼拖长了音。

“那你就慢慢等着吧。”随即撇开头,看向窗外的无际江波。

可左等右等,楼下这二人倒越谈越欢,越聊越久,相互话语,似永不息止。

他便再忍不住,直接出来了。

栾阳景踏着木梯下了楼,朝李宗臣讥讽:“李大人博古识今,通文达艺,当真好本事!”

李宗臣起身,恭敬道:“属下不敢,林姑娘想知道的,某已知无不言。”

栾阳景心中不屑:哼!惯会装模作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