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该歇息了。”
仆从小心翼翼地提醒。
锦棠站在窗边,月色洒了满身,显得格外落寞。
他眼睁睁看着阮糖将绿意带上了马车。
又眼睁睁看着车马离去。
自始至终,阮糖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明明只要她一回头,就会看到他站在窗边,一直在看着她。
锦棠哑声道:“你说,她还会再来么?”
仆从愣了愣,思索片刻,这个“她”应该是指凤主殿下?
于是垂眸,小心翼翼道:
“会来的。公子才貌无双,多少人趋之若鹜,殿下一定也不例外。”
锦棠却依旧沉着脸。
“我怎么觉得她不会再来了呢?”
仆从一脸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这……”
锦棠却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没关系,她不来,我就去寻她。”
他不像绿意,能放下自尊和骄傲,跪在地上求她。
也不像素羽,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赖在她身边。
那就用自己的方式,去到她身边吧。
……
御书房内。
阮缃放下朱笔,将最后一本奏折收起,放到一边。
略显疲色地揉了揉眉心。
看了看窗外,天色渐晓。
他又批阅了一夜的奏折。
其实有许多奏折并不急着看,如今凤国在他的治理下和平安定,并没有什么急事值得他如此废寝忘食。
他无非是借由公事,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思考一些会令他不痛快的事罢了。
——比如,他那位不安生的妹妹,昨晚又去了哪里胡闹。
为了不想听到她的消息,他已经叫回了派去她身边盯梢的暗卫。
但没有消息,反倒令他愈发坐立难安,脑子里充满各种令他烦躁的想象。
他已经快到了极限。
自御书房离开,阮缃并未回自己空荡清冷的寝宫,却不由自主地来到了阮糖的寝殿。
呆呆地看着寝殿的门,阮缃自嘲地勾起唇。
他这位妹妹,不是去寻欢殿,就是夜不归宿,这寝殿倒是比正夫所住的清正殿更为冷清。
他想见她,来这里也是见不着的。
这位年轻的凤君轻叹一声,正要转头离去。
却见几名仆从从寝殿里出来,竟像是刚刚忙活完一场的样子。
阮缃步伐一转,走上前去。
那两位小仆一见凤君陛下那华丽的金色锦袍衣角,就吓得面无人色,急急忙忙跪下。
“参见凤君陛下……”
阮缃英气的眉眼间盈着几分烦躁,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繁文缛节。
“凤主可睡下了?几时回的?一人回的?”
“禀凤君,凤主殿下刚入寝,丑时三刻回的……”
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两位仆从都下意识觉得会惹得凤君不快,所以默默咽了下口水,才小心翼翼道。
“殿下自青柳苑带回了一名小倌,说……说……”
仆从感觉周身的气温倏然降至冰点以下,不由得被冻得一哆嗦。
更是额头紧贴地面,吓得头都不敢抬。
阮缃依旧面无表情,那双漂亮冷淡的丹凤眼,危险地微微眯起。
“她说什么了?”
仆从冷汗直冒,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干脆一口气全招了。
“禀凤君,殿下说,要收那位小倌做义弟,让我们把他当主子待,还在寝殿收拾了一间正房,安排他住了进去。”
半晌没听到回应,仆从也吓得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盛怒的凤君陛下直接下令砍了他们的脑袋。
但也觉得奇怪,凤君陛下何故发怒至此?
凤主殿下也不是第一天这般荒唐了。
这回还只是认个“义弟”,以往可是直接抢了美人回来正大光明收为宠侍的。
也从未见凤君陛下皱过眉头的。
怎么这次——
“好,很好。”
阮缃猝然发笑,眉宇间却隐着一股浓浓的戾气。
他咬了咬牙,迈步朝寝殿中走去。
“我这就去看看,我家妹妹给我招了个怎样的弟弟。”
然而,当阮缃盛怒之下走进寝殿,才发觉,自己这般直接去找个小倌,未免太过掉身份。
说不定,还会被外人以为他对那小倌有意思。
指不定没过多久,民间就开始相传,凤国凤君凤主二人共同看上一小倌。
未免倒尽胃口。
思来想去,还是直接去找罪魁祸首算账了。
……
走进阮糖房内时,毫不意外又把伺候在外间的仆从们吓了好大一跳。
个个都忙着跪地要拜。
阮缃皱了皱眉头,将修长手指置于唇边,暗暗威胁。
“安静,别吵到她。”
仆从们面面相觑。
何曾见过凤君陛下如此体贴的样子?
支开下人后,阮缃走近里间。
一身的怨气与醋意,勃然待发,却在见到阮糖的睡颜时,瞬间偃旗息鼓。
女孩儿像只酣眠的小猫似的,乖巧地蜷着身子。
但又不老实地没有好好盖被子,反倒把锦被紧紧抱在怀里,软白的小脸紧贴着锦被上的花纹,乖软得要命。
那一瞬间,阮缃甚至想魂穿那团锦被,在阮糖怀里体会一下被紧紧抱住的感觉。
仅仅是想象一下那个场面,白净的耳根立刻泛起薄红。
身长玉立的年轻凤君,端的是威仪无边、气度非凡,这抹薄红就显得格外的违和。
阮缃在床边坐下,轻轻扯了扯那团被子。
可阮糖抱得很紧,他竟一下子没扯动。
阮缃无奈又宠溺道:“松手,朕给你盖好被子。”
阮糖正梦到抱住了一只漂亮的大狗狗,上下其手摸得不亦乐乎,突然察觉有人要抢她的狗狗。
登时撅起唇,又将狗狗搂紧了些。
喃喃地说着梦话:“坏蛋,走开,不许和我抢我最喜欢的……”
阮缃凤眸微滞,俯身凑近她耳边,低声问。
“你最喜欢的谁?”
说话时气息喷洒在耳畔,惹得阮糖眼睫轻颤,小脸无意识地泛起酝红。
并未回答。
阮缃又低声道:“你最喜欢的……可是朕?”
这次,阮糖回答了。
软声软气道:“我最喜欢……狗狗了……”
阮缃那张矜贵漂亮的脸,顿时泛起一丝尴尬与恼怒。
他,堂堂凤国凤君,竟比不上狗?
罢了。说梦话罢了,他何必较真。
怪掉身价的。
阮缃此时,突然注意到自己这过近的距离。
近得,距离那饱满诱人的唇瓣,只有一步之遥。
阮缃愣了愣神。
仿佛被那唇瓣香甜的气息所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俯身过去——
就在即将吻上之时,一道凌厉的杀气直直抵向他后心!
阮缃脸色一沉,转身拂袖,挡开闪着寒光的剑锋。
待看清站在面前的,是一身黑色劲装、神色肃穆的墨玄时,阮缃薄唇勾起一抹冷怒的笑意。
“好,很好。”
阮缃咬了咬牙:“不装了,直接打算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