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提着剑,周身落满冷意。
那英俊深邃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平日里不常有的戾气。
语气却是沉静如水的。
“属下是殿下的贴身侍卫,有人要对殿下不利,属下自然要出手。”
“况且——”
墨玄抬眸,不躲不避,直直看向阮缃。
“属下知道,以凤君身手,这一剑必不能取你性命。”
阮缃怒极反笑,语气阴郁。
“这么说,你明知是朕,还出剑?那朕治你个杀君之罪,没有异议吧?”
墨玄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动摇畏惧之色,甚至连语气都更放肆了几分。
“——随你。”
阮缃不可置信。
这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只是为了阻挡他亲吻阮糖?
荒唐。
阮缃觉得头更痛了,揉了揉眉心。
“你就没想过,待朕砍了你的头,还不是想亲就亲?你还能从地府里爬出来阻止朕不成?”
墨玄语气不带一丝波动。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在我面前,不能有任何人,强迫殿下做任何事。”
“即便搭上我这条命,也无所谓。”
阮缃沉默下来,看向墨玄的时候,除了那难掩的妒意,还多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钦佩。
明明是自小一起长大,他却像是在今天,才真正认识了这位沉默寡言的剑士。
“啧。你这份愚忠,若是给朕,朕定会封你个大将军当当。以你的资历与身手,怕是也当得。”
墨玄不为所动。
“属下只想做凤主殿下身边一名小小侍卫。”
阮缃斥道:“冥顽不灵。”
内心却隐隐艳羡、甚至嫉妒,墨玄能这般毫无顾忌地爱人。
阮缃身居高位,享万人膜拜,却也被无形的枷锁拷牢,行事有诸多顾忌。
就连亲近心爱之人,也得这般偷摸,还被个小小侍卫给挡了回来。
真是可怜。
阮缃长叹一声,摆手道。
“你去外面待着,朕不会再有逾越之举。”
墨玄仍不肯动,也未收剑入鞘。
阮缃气得瞪他:“朕乃凤君!一言九鼎!还会骗你个小小侍卫不成?”
墨玄抬眸看他:“属下不放心。”
阮缃想骂人,但硬生生忍住了。
自暴自弃一般,抬手三指并拢,竟是比了个对天发誓的姿势。
“朕拿凤国社稷起誓,行吗?!”
墨玄这才有所动作,缓缓把剑收了,不情不愿的样子。
收了剑,却仍是站原地不动。
末了,薄唇轻启,淡淡道。
“属下向来是在房梁上护卫殿下的。”
阮缃此时恨不得抽出墨玄的剑,一剑把他砍了。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都让步至此了,竟敢还跟他讨价还价?
但这墨玄的倔脾气,当真是又臭又硬。
又有一身武功傍身,大内第一高手,若认真动起手来,阮缃多半打不过他。
阮缃气恼地摆摆手,眼不见为净地烦躁道:
“滚滚滚,回你的房梁上蹲着吧!”
墨玄抱着剑略一鞠躬,转瞬间消失在原地。
阮缃烦躁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叹息一声,在阮糖床边又坐下了。
这小家伙睡得这么沉,他和墨玄这般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唇枪舌剑的,竟没能扰得她半分清梦。
阮缃无奈又宠溺的勾起唇,脱下自己金色锦袍,罩在她身上。
反正被子是抽不出来了,怕她着凉,只能这样了。
丝毫不顾忌自己等下仅着中衣出去,会不会有损凤君形象。
阮糖却在这时幽幽转醒了。
眨了眨蒙着一层水雾的桃花眸,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
脑子里迷迷糊糊,竟认不出他是谁。
“咦……你是?”
阮缃眉间微蹙,气恼的捏了捏她的脸蛋:“睡个觉,连朕都不认得了?”
上方房梁传来一阵轻响。
似乎是墨玄在犹豫要不要阻止。
阮缃狠狠朝上瞪了一眼,咬牙切齿道:“姐妹间碰个脸都不行?”
房梁上顿时安静下来了。
阮糖也清醒了一些,小脸泛着红,软软糯糯地喊了句:“姐姐……”
阮缃松了手。
“既然你醒了,那朕就直说了。”
他肃然道:“你是朕的妹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主,怎么能认个青楼小倌当弟弟?传出去百姓会怎么说?”
阮糖这下知道皇姐是来兴师问罪的。
起身,乖巧地端坐在床上,小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垂眸低头认错。
“皇姐,我错了。”
确实,她身份特殊,不能随便认义弟的。
阮缃见她认错的模样,乖得要命,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疼爱。
但想到房梁上蹲着的某人,还是默默地忍了。
仍是不自觉地放柔了嗓音,细细审问。
“你为何要将那小倌带进宫?”
“他的身世很可怜。我……又觉得怎么都放心不下他。”
阮缃神色缓和些许。
只是可怜,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还好。
他口风一转,大手抚摸阮糖的头发。
“罢了,我家糖糖这般善良,那朕也不赶他走了。但你不许与他太过亲近,知道吗?”
阮糖虽然不知“太过亲近”的界限是什么,但听到阮缃愿意留下绿意,开心地双眸发亮。
不自觉地在他掌心轻蹭,撒娇道:
“谢谢皇姐,皇姐你是好人,皇姐最好啦!”
虽然被夸,但阮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是好人”这话听得怎么这么难受呢。
“但朕有个条件。”
阮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阮缃:“什么条件呀?”
阮缃替她将锦袍拢了拢,确保她不会受凉,才缓缓道。
“把寻欢殿那一堆男宠,遣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