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之后，余茵咳嗽了好久。
高空中不顾一切的大喊，让冷气钻入了她的喉管，摩擦着声带，卡了鱼刺一样的难受。她咳得脸色泛起不自然的潮红，双眼蓄满了水光，胸腔一下一下地玩命震颤，整个人如同过了水的虾，狼狈地弓起背。
但她依旧笑着，咳嗽的声音里都裹满了甜蜜。
岑驭拿着一瓶开了口的水，立在一旁等她顺气。男人眼里的情绪不多，目光却紧紧跟随着面前人的表情，她咳一声，他眉心拱起的丘壑就要深一分。
任谁看这两人的互动都不算亲密，气氛却是外人无法渗入的密不透风。
几步之外，容简远远看着，神情复杂，除了落寞还有点说不清的别的。
大飞搭上谢辰的肩，“这事儿是free做的不地道，今晚好好陪容简喝一顿。”
谢辰叹口气，“喝，明天就走了，今晚喝场大的。”
余茵要直播，先走了，一点结束后直接奔赴后半场。
几个男人醉过一轮，又醒了一点，转场去了ktv，天不亮不散场。
她进去的时候，谢辰和容简正在勾肩搭背地鬼哭狼嚎：“兄弟抱一下，跟你说说心里话。”
两人都醉了，边唱还边随着律动左右摇摆，俨然一副十分动情的模样，她要是没看错，谢辰的眼里还泛着点点泪光，唇角向下，要哭不哭的。
你们直男……
余茵径直走向了岑驭身边的空位。
他靠在皮质椅背上，半阖着眼，喉结突出锋利的尖角，和下颚角连起一条绷紧的曲线，说不出的惑人。
余茵大着胆子伸出食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知道他也不算清醒，清醒状态时他不会有这种懒散的姿态，不然也不敢这样肆无忌惮。
摩挲了两下，喉结在她的触碰下本能地上下滚动。
她得了趣儿，勾了勾嘴角，刚一收回指尖，男人倏地侧头睁开了眼，眸光里浸着深沉的酒气，晦暗深沉。
被抓到了。
“醉了？”不要慌，要先发制人，转移话题。
“没有。”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
“明明就是醉了，身上滚烫滚烫的。”
岑驭眨眼的频率比平时慢，睫毛翩跹，吸引着她的视线不受控地去看，他的瞳孔在包厢里明明灭灭的屏幕光下时明时暗，这种直勾勾视线相对的时候，让人遏制不住心跳。
“嗯。”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妥协一样，“醉了。”
不止感冒，温度也会传染吧。余茵脸发烫，小声说：“醉的厉害吗？还认识人吗？”
岑驭视线扫过她粉色的耳廓和闪躲的眼神，“醉的很厉害，但还认识人。”
“不信，你醉酒之后明明不认人的。”余茵嘟囔，“要不我考考你？”
岑驭上下动了动脖子。
“那是谁？”
“菜鸟。”
“他旁边的呢。”
“cc。”
“唱歌的是谁？”
岑驭微微抬头，“谢辰和你带来认识的小朋友。”
余茵哂笑，“都这么几天了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他抿唇，眼神坦荡，“我知道，但我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说呢？还能为什么。
余茵浑身过了电一样，这男人的壳打开了以后，她开始招架不住了。
岑驭：“还问吗？”
余茵笑眯眯地凑近他，一张脸怼到他面前，“还有最重要的——”为了凸显重要性和制造悬念感，她拖长了尾音，“我是谁？”
她等着他快速说出答案结束这场有些无聊的对话，却眼见着男人皱起眉，垂眼又抬眼、垂眼又抬眼，重复几次，好似真一时拿不准，慎重思考。
余茵知道他在故意逗他，假装恶狠狠地咬牙恐吓他：“答不出来后果自负。”
他闻言一顿，也不再装，低低笑了几声，声音撩过她的耳膜，一双笑眼深深望过来，缓缓开口：“你是我女朋友。”
脑子像被人抽了真空。
耳边动次打次的音乐声，鬼哭狼嚎的歌声，嘈杂纷乱的骰子声和玻璃杯清脆的碰撞声骤然远去，耳鼓拉响警报，她愣在原地，好半天没想到该如何回应。
岑驭一直很耐心地等待她，明明是决策者，这刻似乎又把主动权交回了她的手上，等她敲响成交的小槌。
她张皇之下选了潜意识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回答：“你没认错人吧，你女朋友叫什么？不会是长得跟我很像吧？”
你看，再勇敢的人在这种时刻也还是需要百分百的确定，一点不明确的信息都不行。
岑驭意识到了她突然蹦出来的不安，声音比前面说话郑重许多，“我女朋友叫余茵，我和她相识许久，以为对她了解很多，这几天却发现，好像是我先入为主了。她给了我很多惊喜，也有几次惊吓。我还在乐此不疲地探索中，感觉像是一场寻宝游戏……她打游戏很厉害，酒量也很好。”他装出意外的样子，“对了，你没准跟她认识，她是西川人，今年24岁。”
余茵呜咽一声，没哭，纯粹是感动外加惊喜。跳伞之后这男人也看不出什么太明显的触动，她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心里还默默吐槽了两句他太擅长拿乔。
却没想他心里防线塌陷以后这么主动直接，毫不扭捏。
余茵去寻他的掌心，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同他纠缠，小声嘀咕：“我不骗你，跟我谈恋爱很有意思的，稳赚不亏。”
岑驭但笑不语，紧紧收拢掌心，将她的手圈住。
“但是我们是不是一恋爱就要开启异地恋了啊，好惨啊。”余茵苦哈哈地说，“你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岑驭做好决定了，一晚上都在思考所有可能面临的问题，异地当然也想过，耐心地安抚她：“我们还年轻，短期之内以事业为重，你有你想拍的视频，有让更多人看到西川的野心，我无条件地支持你，希望你能走的更远。我在海北也有筹划许久的事业，暂时无法丢开……”
她只是随口抱怨一句，他就这么认真地解释，语气还越来越低沉，好像他无法抛弃事业跟她一起留在西川是什么有损男德的错处。
余茵忍不住打断他，反过去安慰他：“我也支持你，我同样希望我的另一半拥有独立的人格，事业、追求，人之常情，你不是满足我爱情需求的假人，没必要因此愧疚。现在的交通这么发达，我的时间更自由一些，有空我可以去海北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