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沉寂的黑夜吞噬着一切,等人都睡了。
张倾移动着瘦小的身体,缓缓地靠近趴在地上的人。
瘦弱的手指快速的找到那人的手腕,压脉后,快速的在她穴位处按压。
感受到女子的脉象开始恢复了,又等了片刻,张倾在她耳边低语。
“天亮放饭后,你会进入假死状态,而后会被他们丢到在后山,山沟的乱葬岗下面有一个山洞,你在那里等三天,这三天,无论如何,活下去。”
张倾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的十分缓慢。
等说完后,静静的等她反应。
周婉模糊中感受着有人轻若棉花的在自己身上动作,她忍着身上的疼痛,死死的咬牙不让自己出声。
等她听完了张倾的话语后,心中疑惑更重,可她想到自己的处境,已经没有更糟糕的时候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
想到这里,她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看清张倾的模样。
张倾在周婉即将开口的时候,捂住了她的嘴。
“别问,别说。”
张倾缓慢地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周婉保持着刚开始的爬地动作,渐渐地没有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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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亮,开始放饭,依旧和昨日一样。
张贵子脸色比昨日更臭,似乎故意一般,他嘴里的接二连三的落在米汤里。
发酸的味道,昭示着这是是昨天的剩饭。
这次张倾比较走运,得了一个杂粮窝窝头。
“喂,傻小子,去看看这人还活着吗?”
张倾木讷的看着张贵子阴沉的双眼,不为所动。
“瓜娃子,你去看,如果活着,就多给你一个馒头。”
包哥今天心情好,昨天他在赌局上大杀四方,得了赢钱,见谁都给几分好脸色。
张倾咬唇,似乎是被杂粮馒头打动了。
她缓慢起身,抬步走了过去,在女子的面前定定站住,茫然的看着两人。
“哎呦,包哥,你进去瞅一眼撒,一个傻子啷个晓得死活嗦。”
张贵子手中舀汤的木勺在牢房的栏杆上不耐烦的敲击。
昨天他几乎把这个月的工资都输光了,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包哥得意挑眉,手中的几个杂粮馒头如同杂耍一般在空中飞舞。
“张老表,你来的晚,不晓得这个瓜娃子,有意思的狠撒。”
张贵子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眼睛微微闭上瞬间,再睁开的时候,刚才还恼怒狠厉的双眼已经平静。
包哥似乎看不到一样,嘻嘻哈哈道:
“当初他爹娘死了,这个瓜娃子天天蹲在牢房里头守着,直到尸体臭了,才被人发现,哎呦呦,不能想,一想昨晚上在艳春儿那里喝的好酒都要糟喽。”
张贵子快速调整了几下呼吸,没有接话,只是握住饭勺的手,握的死死的。
“瓜娃子,你蹲下去摸一摸她胸口还烫不烫?”
包哥淫荡的笑声在这个监牢里回荡。
张倾直勾勾的盯着包哥手上的馒头,听话的换了个方向,背对这两人。
蹲了下去后,把手放在女子冰冷的胸口。
“热的。”张倾扭头,语气木讷。
包哥哈哈笑道,“张老表,看吧,我赢喽,晚上你请,我还是要艳春儿啊。”
张贵子面色阴沉,把嘴里的烟蒂丢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碎。
包哥看着扬长而去的张贵子,不屑的呸了一口。
把手中四五个杂粮馒头一股脑的丢在张倾的牢里。
“还真是个瓜娃子,摸妹儿的胸口都么得反应撒。”包哥略带猥琐和自得声音远去。
张倾等他们都走后,慢慢的把地上的杂粮馒头捡起来。
“嘿,小子今天运气不错,丢一个给我?”
张倾置若罔闻,把五个杂粮馒头都捡到一起,背对着过道,蹲在那个女子身旁。
陈默之目光在张倾背影盯了许久,看她放在身侧的馒头一个一个减少。
他忽然笑了,这个监狱可真是太无聊了,竟对一个傻子起了兴趣。
一开始,他以为这小子是装傻的,毕竟一个傻小子,能让人放松心神。
可惜观察了三个月,除了昨日他有些异常,竟什么也看不出来。
陈默之看到张倾脏兮兮的手拿走了最后一个馒头,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有些泄气,被派遣道这个监狱已经三个多月了。
这帮人顽固的骨头和嘴一样硬,搞不明白,这帮人到底图什么。
虚无的主义,还是空喊的口号。
他忽然想起前天夜里,在审讯室,那臭小子牢房里的那两人,奄奄一息的时候,口中呐喊。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我愿意身先士卒。”
“若是我们胜利, 你还苟且的活着,请不要忘了告诉我一声。”
那人在最后的时候,血肉模糊的面容露出一个笑容,缓缓道:
“你说,你的信仰不是升官发财,你抗日和反红党都是为了消灭党国的敌人,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我信你。”
那人含糊不清的复述着他的理想,艰难道:
“我牢房里那个孩子,脑子有些笨,我们走后,他怕是很难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活下去。就拜托你了,他也是这片土地上的孩子……”
陈默之勾唇嗤笑,这些红匪果然是擅长蛊惑人心。
“凉了!凉了!”
张倾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安静的牢房瞬间沸腾了。
这一刻,张倾明显的感受到了漫长而难堪的沉默过后,是压止不住的仇恨烈火。
浓郁炙热的想要焚烧一切黑暗和痛苦,每一双抓住牢门的手都蓄满了力量。
陈默之被打断了思绪,眼眸中全是愕然。
张贵子和包哥两人慢悠悠过来了。边走边呵斥。
“妈屁的,都给老子安安分分地,不然今夜就审你们。”
张贵子声音里带着一丝狰狞,包哥没有言语,两人打开张倾的牢房。
“瓜娃子,怎么都凉了。”
张倾听闻扭过头,包哥和张贵子两人瞳孔瞬间瞪大。
“麻风病!!!”
张倾的脸上全是红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赫然也是斑点。
包哥和张贵子两人吓得屁滚尿流的往外跑去。
兵荒马乱之后,整个牢房里都堆满了呛人的石灰,尤其是张倾的牢房里。
那女子已经被人拖了出去,她红肿的面容和冰凉的身体上,满是红斑。
她被拖着后,整个牢房里全是石灰和消毒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