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谢枢昏死过去,软倒在地,谢长荣浑身一震,表情突然变得茫然。
谢枢是他亲生父亲,他这些年对谢枢也一直孝顺有加。
而且谢枢虽也纳了妾室,却始终对他母亲敬重有加。
他的母亲执掌中馈,那些妾室一直恪守本分,从不敢作妖。
谁知道不过短短数月,整个永昌侯府便天翻地覆,沦落为京中笑柄不说,他一直以为恩爱有加的父母,不仅私底下污秽不堪,他的父亲还亲手杀死了他的母亲!
现在,他也对父亲下了手。
谢长荣猛地跌坐在地,看着谢枢昏死过去的身体,无声苦笑起来。
他笑得苦涩又自嘲,面容逐渐扭曲,眼角不断有泪滑落。
等笑过之后,他却瞬间阴沉了脸色,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抹掉脸上未干的泪痕,缓缓站起身,然后痛心疾首地大喊出声——
“父亲!您不能再喝了!”
“父亲!您就听我一句劝吧!您真的不能再喝了!”
“父亲——”
“啪——”
“啊——”
他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惨叫过后,又继续大喊:“父亲——”
喊完这一声后,他猛地掀桌!
桌上摆着的酒壶、酒盏和酒坛瞬间砸落一地,噼里啪啦碎了个干净。
加了料的酒水泼洒在毛毯上,很快将毛毯浸湿,消失得干干净净。
确定酒水全洒了干净,谢长荣这才发出一声凄厉地大喊:“父亲——您快醒醒——来人——快来人啊——父亲晕倒了——快去请大夫——”
刚刚办完丧礼的永昌侯府,再度热闹起来。
不过这份热闹和谢明月无关,她是在次日用完早膳后,才听说这个消息。
让她意外的是,谢枢这次出事,永昌侯府并未上门求救。
她诧异地问谢长安:“爹,永昌侯当真中了风吗?”
谢长安嘲讽一笑:“狗咬狗罢了。先前梁氏的死就很蹊跷,现在谢枢突然中风,怕是谢长荣动了什么手脚。”
谢明月突然心情复杂:“这么说,他是在给梁氏报仇?”
谢长安毫不同情:“不管怎样,永昌侯府都跟我们没关系,即便谢长荣当真动了手,那也是谢枢的报应。”
谢明月更是对谢枢这样的渣男同情不起来。
她只是有些担心:“谢长荣若是当真如此狠心,恐怕接下来不会善罢甘休。永昌侯府沦落至此,他怕是要记恨咱们。”
“他现在翻不出什么风浪。”谢长安嘲讽地摇了摇头,“这事你我都能猜到,熙宁帝未必想不到。谢长荣选择对谢枢动手,不过是在自寻死路。”
他猜测得没错。
当谢长荣哭丧着脸跑去宫中禀报谢枢的病情,熙宁帝不仅没有让他成为新的永昌侯,还大发雷霆,狠狠将他训斥一通,还夺了他的世子位。
命人火速从谢氏族中挑选了一名德才兼备的青年,过继到谢枢嫡子名下,让他成了新一任永昌侯。
如此一来,谢长荣毒害谢枢,不仅没能成为新一任永昌侯,还彻底失去了继承权。
而熙宁帝的一番骚操作,也算是彻底定死了那具尸骨的身份。
他还下令将那具尸骨厚葬在谢氏祖坟。
等丧礼办完,谢长安和谢明月的封赏也终于昭告天下。
谢长安封为忠勇侯,谢明月封为昌乐郡主。
又赏赐了两人许多珍宝。
封赏下来的时候,谢长荣正在永昌侯府内照料谢枢。
熙宁帝对他十分厌恶,不仅夺去了他的世子位,还罢免了他的职务,命他赋闲在家,亲自照料谢枢,以尽孝心。
所以谢长荣狠心给谢枢下毒,不光没能继位,还得照顾中风瘫痪的谢枢。
谢枢如今病得很厉害。
谢长荣给他的酒里加了料,那药十分爆裂,混合酒水一起喝下后,会让人暴躁易怒。
谢枢本就被梁氏的丑事刺激得中风过一次,如今吃了这药,又被谢长荣拿话刺激,便再次中了风。
谢长荣毁掉酒水后,依旧担心谢明月和金神医会察觉出异样,所以故意拖延。
他一开始没让人请太医,只让人请大夫。
大夫无能为力后,才又派人去请太医。
太医同样无能为力,便提议找谢明月和金神医。
不过谢长荣没答应,还甩锅给了谢枢,说谢枢如今无颜面对两人,特地命他不准向他们求救。
如此一来,太医自然不好多说,只能想法子保住谢枢的命。
不过谢枢虽然保住了一条老命,人却彻底瘫痪在床,嘴歪眼斜,根本说不出话来。
更糟糕的是,他还有了大小便失禁的症状。
谢长荣被勒令亲自照料后,很快便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然而一切都晚了。
他想求熙宁帝收回成命,却连永昌侯府也出不去,只能守在谢枢身边。
无奈之下,他只能求新任永昌侯帮忙。
新任永昌侯名叫谢云宁,乃是熙宁帝命他过继后,亲自赐下的名字。
颇有安抚之意。
谢云宁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不仅模样俊朗,在族中也颇有贤明。
且他幼年丧父,由族中养大,乃是一个本分聪慧,又懂知恩图报的人。
过继后,谢云宁表现得一直温文有礼,不仅没有苛刻下人,还对沈老太君十分孝顺。
谢长荣以为他会很好拿捏。
果然,在他要求见谢云宁后,谢云宁丝毫未敢耽搁,亲自来到他的院子,见了他。
谢长荣看着他年轻俊秀的面庞,立刻便开了口:“云宁侄儿!你可一定要帮帮叔父!叔父真的受不住了!”
他一把抓住谢云宁的手,一副凄苦不已的模样。
谢云宁惊讶地看着他:“叔父想让我帮您做什么?”
谢长荣一听有戏,立刻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云宁侄儿,你进宫求求陛下,让陛下收回成命吧,我实在照料不好你祖父,我……我真的快不行了……云宁侄儿,你一定要帮帮叔父,叔父快要活不下去了!”
他越说越伤心,竟哭了出来。
不过短短几日功夫,他的头上就多了许多白发,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沧桑了许多,仿佛突然老了好几岁一般。
谢云宁看着他这般狼狈模样,突然诡异一笑:“陛下让叔父尽孝,叔父却这般抱怨,难道是想不忠不孝吗?”
“你——”
谢长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前温顺如绵羊的青年竟瞬间撕掉羊皮,变成了一头狼。
谢云宁却压低声音幽幽问道:“叔父可曾记得十五年前,您回乡祭祖,当时发生了什么?”
“你——”
谢长荣死死瞪着他,脑中飞快思索,表情突然变得惊恐。
他想起来了!